李传真从荒原世界醒来,眼前是因为担心她而伤心落泪的阿福。
“阿福,我没事,别哭......\"
李传真抬手为她擦去眼泪。
陆清韫自责不已,她是真的很想帮传真恢复正常的状态。
现在仅仅只是一句引导她融合人格的话,都会让李传真如此痛苦。
连一个名字都要小心翼翼的话,陆清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对不起,我不该......\"
陆清韫很想问她,她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她们分开的这几年,她和圣禄之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问,又不敢问,怕她又出现刚才那样精神濒临崩溃的情况。
李传真醒来之后变得异常沉默。
她只是默默的将陆清韫搂在怀里,不言不语的样子十分消沉。
“你,这是怎么了?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这样,我好担心......”
“我就是有些头疼,老毛病了,没事,过会儿就好,你不必担心。”
李传真强打精神轻声安慰。
陆清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委屈的瘪嘴,根本不敢去想李传真这样究竟是为了谁......
问她也不说,从小就这样,什么都闷在心里。
那个圣禄,对传真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她就提醒了李传真这么一句,让她不要相信圣禄。
让她意识到圣禄的险恶用心,结果李传真的反应就这么大,
好像就是因为圣禄的欺骗而心如死灰了一般......
火堆烧得正旺,木柴在火焰中燃烧的噼啪作响。
李传真看着木架上的衣服被烤出水汽,一缕缕的白烟从衣服上蒸腾而起。
她出神的想着多年以前的往事,完全忽略了身边陆清韫的感受。
李传真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场笑话。
后悔,悲哀,一切类似的词汇都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苍白无力。
曾经嗤之以鼻的感情,如今变成了嘲讽她自己的最好的证据。
李传真再也不敢看陆清韫一眼,巨大的悔恨,愧疚之感充斥她整个心田。
就在荒原世界,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究竟对陆清韫做过了什么,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在陆清韫还小的时候,她就已经使用过和圣禄差不多的能力。
是蛊惑,陆清韫她早就中了自己施展的蛊惑之术!
如今的牧羊人是她多年以前打造出来,用于报复羊群,报复大宗师的傀儡。
李传真的眼泪一颗颗掉出来,泪珠又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陆清韫光洁如玉的肩头,顺势流下......
真是自恋啊,她早该想到的。
世上哪里会有人人见人爱?便是再美若天仙也不至于让见过她的人都对她产生感情。
再不正常的世界,又怎么会她遇到的女子都是同性恋?
逸散的蛊惑之力引诱了接近她的女子,她根本不懂该如何像圣禄那样收放自如。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她自食苦果。
因恨生爱,她爱上了自己创造的傀儡。
哪有女子会像陆清韫这般爱一个人爱得如痴如狂。
她这般聪慧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恋爱脑,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
陆清韫的恋爱脑是自己亲手装上去的。
是她自己太自以为是,从一开始就把陆清韫的爱意当作了理所当然,肆意玩弄,戏耍。
觉得羊对不起自己,就拿陆清韫的感情随意践踏,将其当做泄愤的工具。
如果陆清韫不是一开始就被自己蛊惑的话。
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对自己念念不忘,甚至到了,要放弃一切,和自己殉情的地步......
至于圣禄怎么对她,其实李传真并不是很在乎。
对于这种暗算,背叛,对于旁人的恶意,她早就习以为常。
知道圣禄不是好人,既是意料之外,但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她并没有多难以接受。
真正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陆清韫。
这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剧本原来是她自己多年以前就一手导演好的。
只是时间长了,连自己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李传真神情恍惚,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李传真朝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阿福,衣服好像干了,我去帮你拿过来......\"
陆清韫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看着李传真瘸着和她相同的一条腿,艰难起身,到火堆的另一侧去取衣服。
那是为了给她减轻伤势才会如此。
”传真,你,你......\"
陆清韫开口想问,看到李传真病态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没有月光,你的伤,无法痊愈嘛?“
其实陆清韫想开口问的不是这个,而是......
传真,你除了和耶诃不清不楚,难道对圣禄也,也?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简直欺人太甚......
明明都已经有自己了,现在是什么意思?
怀里搂着自己,心里想着她的宝贝圣禄姐姐掉眼泪!
陆清韫银牙紧咬,脑袋低垂下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手里的干草被她揉成一团乱麻。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
李传真取下衣服,走过来,先给陆清韫披上外衣,自己再穿上外袍。
\"是啊,一直下雨,看不到月亮,我也没有办法恢复伤势。
如果明天运气好,有月光的话,我就能帮你完全吸收掉腿伤了。
阿福,你再忍耐两天。”
李传真穿好了衣服,没有回身重新将陆清韫抱在身上。
而是坐回火堆旁,不时往里面添些枯枝碎叶,拨弄一下火堆。
那种刻意回避视线的模样,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别说陆清韫这样七窍玲珑的人精了。
陆清韫看到她为圣禄神伤如此,又气又委屈,冷哼一声,
道:“既如此,待伤好之后,我便马上回秦,我一人与剩余的大宗师周旋即可。
李公子你也该速速返程,回去找你的圣禄姐姐当面说清楚。
你二人早日澄清误会,携手灭秦,一统天下,才是头等大事,可万万耽误不得.......”
陆清韫说完背过身去,把自己缩在李传真宽大的袍子底下不吭声了。
陆清韫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哄,也没人过来和她解释。
耳边只有火花炸开的噼啪声,还有洞外隐约的呼啸风雨声。
又过了好久,陆清韫感觉肩膀被人搂住,然后听到李传真轻声道:“不行,我不同意。
你杀了魏无量三人,已经做不成牧羊人,回不去了。
你现在呆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陆清韫气她那么在乎圣禄,一下掀开袍子,朝李传真扔了一把草。
怒道:“是啊,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比不得你的圣禄姐姐位高权重,你还理我作甚?
你继续想她,为她伤心好了,你管我死不死活不活的,左右碍不着你俩,
不,是你们仨儿,我都差点忘了,你的红颜知己可真不少,那耶诃,唔”
李传真直接吻上去,堵住她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陆清韫被其扑倒了更加恼火,使劲儿推李传真的脸,不让她亲,
“你少来,你除了我,心里还想着别人,你亲了耶诃对不对?
那圣禄,她也有份是不是?你说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传真将陆清韫扒在自己脸上的两只小手抓着,按在头顶,
看着陆清韫的眼睛认真道:“我心里就你一个,容不下别人了。
人也不是我想亲的,我若是能完整的控制自己,我宁可自己死了,
也绝不会去碰除你之外的人。阿福,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解释完,虽然陆清韫还是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但李传真还是不怕死的凑上前去,试探着碰了碰。
还好,这次没有挨巴掌,也没有被咬嘴巴。
陆清韫虽然怕刺激到李传真,但她还是小声问道:
“那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她给你的名字你还,用吗......”
李传真眼神幽暗,她摇摇头,苦笑道:“不了,听你的,以后只有传真,没有其他名字。”
李传真心中无比苦涩,她心想,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鲜活的一个人,她有血有肉,她会吃醋,会喜会怒......
明明!她有自己的思想,她对自己的行为有各种各样的反应。
一个多年以前的暗示会影响一个人的思想长达数十年乃至一生吗?
“你放手啊,还一直压着我做什么......”
李传真一直出神的想着心事,一时忘了松手。
她一松开,阿福便抱了上来。
靠着陆清韫的肩膀,心中酸涩无比,她开始无比后悔自己当年的肆意妄为。
“传真,你和我说说好不好?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很多年,她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
因为李传真一直都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和伤害,让陆清韫时时心怀愧疚。
每每这种时候,李传真不说,她也不敢多问,默默承受她的欺负。
陆清韫再也不想过这样压抑的日子。
她捧着李传真的脸,又气又担心,道:“说啊,你说话啊,我命都给你了,这样都换不来你的信任么?”
“到底是为什么?”
李传真压抑了许久,甚至很多年的心情,她心中的苦楚,和她即将崩塌无法自我拯救的荒原世界,加上陆清韫......
这些已经彻底成了压垮李传真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不容易以为盼望来的救赎,似乎也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阿福,她怎么会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傀儡呢?
从无声无息的垂泪,到默默抽泣,李传真终于抱着陆清韫放声大哭......
“对不起,阿福,我对不起......”
李传真泣不成声,她为自己做过的蠢事感到深深的后悔。
“我对你做了蠢事,我竟然对你......”
李传真把自己曾经蛊惑她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虽然知道说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幻术无法解除,时光也不能倒流。
陆清韫终究被她给毁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靠作弊得到陆清韫纯洁无瑕的爱,她已经无法得知陆清韫真实的想法。
陆清韫听懂了,原来是在因为这个难过吗......
陆清韫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有一直坚持问这个笨蛋怎么回事儿,
不然真的冤死。
“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牧羊人吗?”
陆清韫一直耐心的等李传真哭完才开口说话,拍着她的背,安抚这个一根筋的家伙。
“牧羊人?”李传真抽泣着,她哭的打嗝,疑惑的抬眼看着陆清韫,
“牧羊人就是你这样的,秦皇后裔,天生聪慧之人,被大宗师选中了天选之子。”
陆清韫轻声一笑,在李传真额头上曲指一弹,道:“不对哦,只答对一点点。”
李传真一脸的聪明相,呆呆的问道:“不是这样么?那是,怎样的?”
陆清韫摆手道:“或许那几个大宗师也是像你一样认为,牧羊人就是从皇室后裔中挑选出来的,绝顶聪慧之人。
因为从秦皇的后代之中,确实有许多人杰辈出。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根本不对。”
李传真确实从未了解过牧羊人的由来,她一直以为这是陆清韫的出身决定的。
就像有些人生来就是老板,自己生来就是当牛马的命......
她倒是从来没有思考过,为啥别人是老板?
陆清韫继续分析道:
“秦国传承数千年,所谓的秦皇后裔早已经不知传承了多少代。
天下万万众,称秦皇后裔者不知凡几,这其中不知有多少平庸之辈,
如何能说只要拥有皇室血统就是天赋异禀呢?
虽然我自幼时起,身边之人就一直说我天资聪慧,超凡脱俗。
可我越长大,越意识到,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读书也要勤学苦读,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
李传真看着陆清韫侃侃而谈,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
她心道,你能认识到自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光凭这一点,你就一点都不普通啊。如此优秀还能觉得自己普通。
我如此普通,还会迷之自信的以为别人喜欢自己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理所当然......
这就是天才和牛马之间的差距么?
“说什么王者之心,心性坚韧,天命所归更是无稽之谈。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芸芸众生之中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大宗师们挑选的牧羊人人选的方式,不是只看血脉传承。
他们挑的,是各行各业表现出众的顶尖人才。
并不拘泥于做的什么,而是他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所能达到的高度!”
李传真开始慢慢品出了陆清韫话中之意,这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要的是把自己所学做到顶尖的那种人。
“就比如说我爹,他爱财,视财如命,在经商一道上,天赋异禀,甚至做到财通天下的地步,他可以是牧羊人。
再比如说王夫子,你知道他以前也是牧羊人吗?
他曾是状元之才,在读书科举一道,在他年轻之时,可称惊才绝艳,力压同辈。”
李传真忍不住打岔道:“如此说来,拥有秦皇血脉不是成为牧羊人的必要条件了?
他们只是要找最顶尖的那批人?如果我杀猪杀的好,天下第一,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牧羊人?
老村长武功天下第一,为啥他自己不当牧羊人?”
陆清韫抬起李传真的胳膊,主动依偎进她的怀里,轻笑道:
“谁说他不是?他已经试过了,只是失败了而已。
秦在被上古国压迫的数百年间,民间起义者不知凡几,最后都是惨淡收场。
唯独只有几人曾经为秦争取到过一段和平时光,让秦能休养生息,苟延残喘到今时今日。
而那些人,便是以牧羊人自居。
李传真恍然,道:“所以老村长他们,才会执着于寻找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原来,这天命之人,便是那少数几个成功为秦国续命的牧羊人的后代。
这和袁隆平他老人家培育杂交水稻差不多的意思吧?
专门选择那些已经成功为秦续命的伟人的后代,以此来提高自己起义反抗的成功的可能性。
说是玄学也好,迷信也罢,反正,老村长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有了牧羊人就有了成功的底气,至少是能提升己方士气的。
陆清韫手指卷着李传真的长发,轻扫李传真的胳膊,冷哼道:“我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被他们盯上了而已。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想要成为牧羊人,甚至成就大宗师都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难事!”
李传真心头一颤,成为,大宗师的诀窍?
这,这也能有诀窍么?
修行练功这玩意儿难道不是跟打工一样,靠的是日夜不休的勤加练习,上班工作,三班倒,
不停的积攒内力,厚积薄发,然后突破肉身极限,肉身成圣么?
李传真将陆清韫的脸扭过来,瞪大眼睛,急切问道:
“成为大宗师的诀窍?你居然知道怎么成为大宗师的诀窍?是什么样的诀窍?你,你说”
大宗师啊,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境界!
听到居然有诀窍,这就和高考之前,突然有个学霸跟她说,只要掌握某某公式,这清华北大随便她挑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陆清韫的小脸被捏的嘴巴嘟嘟,她口齿不清的回答道:“想要成为大宗师,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