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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身着一袭宽松而紧密的素淡白蓝色直裾袍,身上大部分肌肤都被遮盖住,跟平时华丽的公主袍服很不一样。

不像一位千金帝女,而是一位充满书卷气的女夫子了。

这座木堂结束了上门课,开始有另外的学子涌入,都是女子。

进来的女学子们从一扇门入,而要走的男学子则从另一扇门出,泾渭分明。

宸宁从老夫子那儿打听到林渊做了什么,清丽的神颜涌出一丝惊讶。

偏过螓首笑道:“世子作诗了?”

“唔,真想好好看看。”

“可惜我得先给她们上课,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她仰着俏脸,嘴角露出一丝嗔怪,“你来,应该提前和我说的。”

林渊望着面前一张饱含各种婉转情绪的脸庞,心中不由被勾的一动。

“好,我在外边等殿下结束。”

“到时,带我逛逛上林学宫?”

宸宁眉眼一笑,弯弯宛如清月,“好说。”

她挥挥手转身,开始给木堂内的女学子们上课。

林渊遂走出堂廊,在门外一座木亭暂歇。

几位下属都是大老粗,不过也是对号称儒教圣地的地方很是好奇。

王展年道:“大人,都说儒家修士没什么战斗力,靠积累浩然气修身养性,那不知他们如何做到三教之首呢。”

一旁韩青、高铭也看了过来,面露好奇。

世人都说三教、三教,儒释道,虽然佛门和道门互相不服气,却是都不得不承认文儒学派才是当世最受欢迎的学宗。

哪怕那群书呆子大都没什么战斗力。

林渊思索片刻,“这个不好简单描述,世间的运行轨迹并非全然依靠表面战力。”

“文儒学派也并不只有那些简单的儒士们,这个概念甚至可以泛指一切读书人、一切识字之人,包括你我。”

王展年脸色惊奇,“咱也算儒修?”

“可是大人,属下身上没半点浩然气。”

林渊笑出声,“这是个广义上的范围,我是说,只要你想,咱们可以算是儒教人士,当世一切文字典籍都有儒文的影子,因为都是文圣、也叫儒圣及学过他思想的后人创造、融合的,三字经、千字文,你总会背几句吧?你总能解释个一二吧?”

“其他两家就不一样了,你会背道经吗,你理解道经吗?还是佛经?”

“文字不可替代、不会消失,所以儒教,或者说文教,也不会消失,是天下第一大教。”

王展年及一众下属面露茫然,云里雾里的挠头。

直来直去的武修绕不明白。

林渊无奈,“我只问你一句,是读书人地位高、还是道士、僧人地位高。”

王展年一锤掌心,“当然是读书人,那群庙堂重臣天天指示我们做这做那。”

“那不就得了。”世间运行轨迹太复杂,林渊跟这群大老粗无异对牛弹琴,不想讲了。

高铭、韩青两人点点头,纷纷露出一副恍然模样。

一行人安静的喝茶。

期间无数读书士子路过木亭,胆子壮的敢进来攀谈两句。

胆子小的,便只好绕着路走了。

被上林学宫庇护的读书人,就像生活在避风港的小船,还没经历官场和天下的风浪,嘴上强壮,总体却还比较幼稚单纯。

交谈时,极力在林渊面前表现健谈。

实际袍服下双腿已经忍不住发抖。

林渊也没有拆穿他们,笑着交谈了几句。

于是上前来的人越发多。

倏地,几个身穿绸缎的士子大步走来,扒开木亭前人群,径直走到林渊面前。

几人身穿缎锦做的衣服,身上不乏金银玉的配饰,有的身后还跟着书童。

来到木亭前,几人也不说话,静静望着亭中人。

林渊坐在亭上,诧异望着这几人。

气氛染上一丝凝然,周遭的说话声也变小。

沉寂了足足十几次呼吸。

韩青皱眉看着阶下几个站位放肆的年轻士子。

身为有了些许功名,但还没有官身的士子,见到朝廷重臣,理所应当要鞠躬行礼。

自家主人位在超品,更胜文武大臣和皇亲国戚,这几人这副姿态,可以算是冒犯了。

韩青眼眸微微眯起,朝几个手下眼神示意。

几个四境的沙场老卒立刻意会,身上荡出丝缕杀伐气息。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修,气机哪里是活在象牙塔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子能抵抗的。

来到面前的几人,双股很快不自觉颤抖。

骄傲的头颅却仍冷冷抬着。

林渊也不阻止,冷淡看着这一切。

骨头硬,那是没挨过打。

大景等级分明,上下尊卑有序,任何人都该时刻清楚自己的地位。

“你们想表达什么?替刚才的燕桦煜打抱不平?还是不服气。”林渊问道。

几个年轻士子中走出一个身材中等,嘴巴上留着一撇淡须,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

年轻士子中很少有愿意留胡须的,因为没有官身,也还未成亲。

留了胡须却代表老成。

淡须男子努力平视林渊一行,嘴角讥诮,“并非因为燕公子,而是因为吾兄吴城诞等人。”

“林渊殿下因为青楼一时之气,就随意革除了他们三人的功名,难道是君子所为?”

“为了一青楼女子枉顾读书人十年寒窗,更乃是一位未来王爷该做之事?!”

他声音响亮,话语传荡在周边,好似有意使周遭读书士子都听见。

结果也如他所愿,话语说出当即引得一阵骚动,原本围在周边不敢上前搭话的士子纷纷汇拢目光而来。

林渊这才知道几人来此的目的,也想起几日以前在雨花楼发生之事。

然而,事情更耐人寻味了。

淡须士子无疑是故意隐去了前因过程,单单拿出结果在众人面前质问。

又将十年寒窗的读书人和林渊身份对比。

立刻便勾勒出一幅,权贵子弟欺压平民的恶劣事件。

然后引得一阵关注。

淡须男子不给林渊说一个字的时间,又声音郎朗道:“还有,你怎敢带兵包围文臣府邸?还讥讽御史言官,难不成如今的大景,连风闻奏事之权都不能使用了?”

“那要我等读书人如何看待时局?如何发表意见?”

“兴建上林学宫的武宁王,又怎会有你这样不仁不义的后代孙!”

一连串质问话语问出,引得周遭士子忍不住倒吸凉气。

惊愕望着唾沫横飞的淡须男子。

震惊于他的语气,和胆气。

也有人被他说动,脸上浮出同感神色,大有要跟着骂的趋势。

大景读书人有些并不怕死。

只怕青史无名,各种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