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奕彦在杜美成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就知道对方考上大学了,因为通知书是邮寄到队部、然后喊他过来签字取信的。
“你玩吧,我走了。”
杜美成骑上自行车,也没回家,直接就沿着大街去了山下,然后绕过费家营,沿着马路一路蜿蜒去了华阳镇。
杜美成进了华阳镇,看着依旧在复建的新华阳镇,处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杜美成先去了二姨家号饭,钱翠云听说二外甥考上了冀北市的大学,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然后顺便把老四和老五还有二闺女都给骂一顿。
“二哥,二哥,你知道你爷爷家住哪里吗?”
表妹夏秀芝跟着杜美成跑出了家。
“知道啊!你要跟我去吗?”杜美成跟二表妹还有四表哥处的很好。
老五跟杜云成处的亲。
“不去,不去,可不想见那个老头。”夏秀芝见过杜敬一几次,直觉上不喜欢,尤其听母亲说过他还揍过老姨父一顿,都住院了好久。
夏家的几个孩子,跟老姨钱翠凤一家子都亲,然后排序是老舅一家子,最后是大舅,跟大姨家来往不多。
“那你干嘛去?”杜美成看着跟自己母亲体型很像的表妹,矮墩墩胖乎乎,不过这丫头爱笑,嘴边有俩酒窝,而他自己则只有一个。
“我去找我师傅!”夏秀芝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走。
“你啥师傅?”杜美成有点惊讶,自己读一年不怎么回家的高三,跟大家这么脱节吗?
“我跟人学镶牙。”
“哪里的师傅?男的女的?我二姨知道吗?”
“就是华阳镇矿医院的一个大夫,他偷偷的在医院门口开的牙科,不过在诊所盯摊的是他儿子。我妈和四哥都知道!”夏秀芝一脸的无辜。
“那好吧,小心别被骗了。”
杜美成心里的表妹还没长大。
夏秀芝去了牙科诊所,杜美成去了杜敬一家。
等他慢慢的找到杜敬一他们家的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叽叽喳喳的一群孩子的吵闹声。
他看到杜敬一和杜张氏正在树下坐着,边上一堆孩子,“爷爷,奶奶。”
杜敬一看到杜美成,脸上带着笑。
“你爸说你考到市里去了?”
杜敬一听杜薛涛说过,老二考到冀北市读大学了。
这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他的亲孙子,杜敬一很自豪,已经跟周围的老邻居嘚瑟过一段时间了。
“嗯,爷爷,是到市里去上学。”杜美成看着周围的几个孩子,一个都不认识。
杜敬一指着杜美成跟几个孩子说,“这是你们二哥,都要上大学了,你们几个要好好跟他学。”
几个孩子,害羞的喊着二哥。
然后指着身边的孩子挨个介绍,“这是你二姑家的老二和老三,”两个姑娘一个文静,一个活泼。
随后指着一个才三四岁的男孩,“这是你三姑家的表弟。”
旁边杜张氏怀里还有一个更小的,“这是你四姑家的小表妹。”
杜美成没啥感觉,只能看着几个孩子傻笑。
“你晌午在家里吃饭吧,让你奶做好吃的。”杜敬一有些发福了。
“做啥饭?”杜张氏还是不怎么待见钱翠凤的孩子,不过老头子说了,自己就做。
“爷爷,我去我二姨家吃饭。我今儿来,是想问问华洲老家的村子的位置,我要去那边迁户口。”
“你的意思是你户口就转到学校去了?变成非农户了?”杜敬一还不是特别糊涂。
“是,拿着录取通知书,然后去迁户口到学校,就变成了非农业户口。”杜美成给杜敬一耐心解释。
“你去屋里找个笔,我说给你写。”杜敬一一努嘴。
“奶奶,哪里有纸笔?我找不到。”杜美成不想进屋,他觉得到这个家就陌生。
“美芽、美静,你俩谁进屋给你二哥去找笔和本子?”杜敬一吩咐俩外孙女。
“我去,我去。”老三美芽蹦蹦跳跳的进屋了。
美静就安静的看着杜美成。
“你哥考哪里了?”杜敬一跟二孙子聊天。
“他没考上。”杜美成实事求是。
“那他是下井还是种地?”杜敬一其实对几个孙子都没啥印象了,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呢。
“他说要去当兵。”杜美成说出大哥的打算。
“中,咋着都比下井强,只要你们不下井,就是好事儿。”
杜美成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夏美芽拿出来纸和笔,递给姥爷,杜敬一转手递给杜美成。
爷俩一个说,一个写,写完了,杜美成撕下一张纸,叠起来,放到衬衣兜里,把笔和剩下的本子还给了美芽,“谢谢你。”
夏美芽又高高兴兴的进屋了。
“爷爷,那我走了啊!”杜美成觉得没话说很尴尬。
“你待会儿呗?你妈给你准备好东西了吗?缺啥东西,给你奶说,让她帮你弄。”
杜敬一对于杜美成能去读大学,是真的高兴,发自内心的。
“爷爷,奶奶,不用帮我准备东西了,我妈都准备好了。”杜美成拒绝。
“那你咋去学校啊?”杜敬一眉眼都带着骄傲的笑。
“我家山下那边有班车去市里 ,我自己坐车去。”杜美成想想,是有班车的,实在不行,就从华阳镇倒车。
“不然,我找你二姑父、四姑父,看看他们有空送你去?”
杜敬一的话,让杜美成很惶恐,他恍惚记得自己是见过二姑父的,但是应该不太认识了,而四姑父,好像从来都没听过、更没见过的。
“不用爷爷,我不用姑父们送我,我连我爸我妈都不用送。”杜美成赶紧解释。
“不用送就不用吧,再说了,离着这么远,海江和小赵未必有时间呢,谁不上班?”杜张氏不耐烦。
“嗯,是是,姑父们都要上班,挺忙的,我自己能去,都是大人了。”杜美成赶紧点头哈腰的。
“爷爷,那我走了啊。”
“那去吧去吧,改天到家吃饭。”杜敬一跟孙子挥挥手。
杜美成落荒而逃,自愿的。
(很多年后,他跟女朋友说起这段的时候,还有些唏嘘,而女朋友却读出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