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孩儿被白箬潇的巴掌打得连连后撤,几乎再退几步就回到了那篝火遗址。
而白箬潇也真是被他气到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手不老实的小叫花子,一时间居然忽略了天空中正在激烈决斗的两大剑人。
也因如此,脏孩儿的那句话恰巧传进了齐修芷和王晨君两人的耳中,让原本欲要释放终极技的两人面色微变,纷纷将目光投在了脏孩儿的身上。
脏孩儿赫然转身,扬起手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高空之中传来一道颇为玩味的朗笑声。
“小辈,你让我们停手?”
嗡——
王晨君那携带剑意的一语如似利刃,插入了脏孩儿和白箬潇两人的心神之间。
地面上,白箬潇、脏孩儿同时娇躯微震,这才想起天空中的惊天剑争。
糟了!
脏孩儿倒还好,除了震惊之外没别的想法,但那一句话听在白箬潇耳中,却立刻让她联想到了许多意味。
我们被前辈安排观战以作见证,这番追打行为莫非让前辈觉得失礼了?还是说我们在地面上的动作影响了两位前辈的剑意,让他们分心了?又或者这厮又脏又臭,碍了前辈的眼?
作为见多识广的北晋公主,白箬潇见过许多修行界的大人物,深知越是那些本领高强的,越是有着诸多忌讳与讲究,与他们接触定要处处注意,才不会触了人家的霉头,惹得高人震怒。
而其中普遍脾气古怪,穷讲究甚多的,当属剑修这一大类人!
所以本着尊敬前辈的基本素养,白箬潇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许多。
“前辈,我们……”
白箬潇连忙收敛追打脏孩儿的架势,并躬身一礼,准备与这位前辈交涉一番。
但她刚开口,却不料前面脸肿成球的脏孩儿又开始抢话了。
只见脏孩儿双手环抱胸前,一张猪脸却非得摆出二五八万的江湖话事人姿态,十分托大地道:“是啊,你们别打了。”
白箬潇听得宛若实话,顿时生出一种用老太太裹脚布活活勒死他的冲动。
这家伙倒还真敢在人家天剑榜排名十几位的人物前装腔作势,什么地位什么身份,敢这么接人家的话,就不怕人家一个不顺眼先把你斩了?
白箬潇内心无比焦急,已经开始盘算,待会若脏孩儿真的惹怒了天空中的两人,自己要不要亮出身份来救他。
王晨君挑眉笑道:“哦?看来小辈你觉得自己还很有面子?”
天空对面,三丹剑道的齐修芷冷眼含霜,语气冷冰冰道:“小子,你最好真能拿出一个打断我们剑道争锋的理由。”
脏孩儿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的脸这么大,面子还能小得了?”
“哈哈!”
他的举动倒是把王晨君给逗乐了,“脸是大,但面子嘛……可不是谁的脸皮大就有面子的。”
王晨君也是阅人无数之辈,他见过不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但还真没见过哪个少年人,敢在他与人交手,展露出如此恐怖的修为手段之后,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跟自己逞能的。
所以王晨君觉得这脏小子还挺好玩,索性逗逗他。
“那我不给你面子,你能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面子?”脏孩儿直愣愣地抬头问道。
脏孩儿在青牛村时候没少拉架劝架,由于他可是孩子王,所以大家都会给他个面子,此时又到了劝架的时刻,脏孩儿自然轻车熟路,将劝解山村幼童打架的话套了过来。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的面子可能似乎也许……只在青牛村有点屁用。
“呵呵呵呵——”
王晨君连连摇头发笑,这小子是真的另类,连这种问题都说得出口。
而一旁的白箬潇已经头痛到了极点,那家伙简直是在作死的边缘玩杂耍,居然还质疑起别人来了。
齐修芷的眼眸则是越发阴寒,想她一位当世的剑道大家,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打断了与人切磋,这已经是以下犯上的典型,如此鲁莽僭越,将她天剑榜排名第十六的威名置于何地?!
她越想越气,已然对脏孩儿这个无名无姓的蝼蚁动了杀念,只是现在王晨君还在与其交谈,齐修芷才暂且按住杀脏孩儿的念头。
同为剑道之人,最为在意的就是尊严礼数,尤其是天剑榜上这些声名远播的大人物。
齐修芷可以随便灭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但身为剑道之人的本能,却让她不得不顾及到王晨君的威严,因为在面对脏孩儿时候,齐修芷和王晨君显然是一个地位层次的存在,所以维护对方的威严,就等同于维护她自身的威严。
至于齐修芷如何对王晨君喊打喊杀,那便是属于剑道之人的分内之事,无关外物。
归根到底,脏孩儿的身份太低,低到齐修芷不屑于有损尊严地动手。
王晨君笑过之后,继续道:“我都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在我这里有面子?”
脏孩儿闻言,还真像模像样地想了想,而后道:“那怎么才能在你那里有面子?”
王晨君却反问道:“小辈,你就这么不想我们打下去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同为剑道巅峰的两人如何分个胜负?”
脏孩儿摇头,直言道:“不想啊,看你们打架看得我脑仁疼。”
王晨君哑然,随后仔细地打量脏孩儿几眼,发现后者居然真的一脸嫌弃的模样,这状态却又逗得王晨君连连失笑。
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齐修芷,像是此前没发生过惊天大战般调侃道:“齐师妹你看,咱俩这是被瞧不上了啊,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回听一个小辈如此说辞。”
齐修芷看都没看那一点不讨喜的脏孩儿,冷声道:“轻狂无知者罢了!”
王晨君微微摇头,又看向了脏孩儿,问道:“可我观你也是修行中人,如此观摩绝世强者切磋的机会,你就一点不觉得珍惜?”
绝世强者四个字脱口而出,却没人觉得他是自夸自唱,因为天剑榜第十五名的剑道大家,放到任何地方都是毫无悬念的绝世强者。
“昨晚在望尊城也见过好多高手了。”
脏孩儿眉头一皱,旋即整个面容上都浮现出一抹难色,他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昨夜于望尊城经历的那一幕幕骇人景象。
闻言,不光是王晨君,就连一直神色冷傲的齐修芷都不禁侧目看来。
王晨君因脏孩儿的一句话更多了几分兴趣,道:“哦?你们是从望尊城逃出来的?”
脏孩儿点头,却是一言不发,他脑海中那些尸山血海的景象竟在此时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王晨君看到脏孩儿的神态,也明白定是这脏小子见过了许多骇人景象,便道:“听闻你们大夏战神丘鹏飞出手了,你可曾见到?”
你们大夏?
脏孩儿心头一动,原来这家伙并非大夏之人。
不过他很快收回心思,点头回忆道:“见到了啊,那迷信中年人确实厉害,他挥出一刀,居然把天空都给撕开了个口子!”
脏孩儿回想起丘鹏飞那悍无可敌的开天一刀,脸上顿时充满了惊骇之色,其震撼程度是方才齐修芷和王晨君大战之时不曾有过的。
王晨君、齐修芷两人气息一滞,不约而同地狠狠抽了口气,他们对那一刀有所听闻,顿时只觉得大夏丘鹏飞如今的状态似乎更为强悍了。
不过王晨君还是从脏孩儿的话里挑出了几个字眼,问道:“迷信中年人?你在说丘鹏飞吗?”
脏孩儿重重点头,一副村头老太太背地里蛐蛐人的猥琐狗样子,道:“是啊,他可迷信了呢,平时没事的时候就那一把桃木剑,到处戳空气,他说能辟邪,鬼才信他!”
王晨君深吸口气,神色似笑非笑道:“小辈,你如此编排你们的大将军,就不怕惹祸上身么?”
脏孩儿眨巴眨巴眼道:“编排?谁编排他了?那家伙就是这么做的,我亲眼所见!你是没瞧见,他那桃木剑别提多脏了,他跟我说是祖传的,谁知道上面是包的浆,还是裹了一层大鼻涕,恶心得很……”
“等等,你说什么?”
王晨君这次没等脏孩儿说完,直接打断道,“你亲眼见过丘鹏飞?他还跟你说话?”
“是啊,怎么了?”脏孩儿眼神疑惑道。
“小辈,说大话不光会闪了舌头,有时候可是会要命的。”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脏孩儿只觉得半空中的大脸盘子剑人有些奇怪,于是从自己的鸡窝头中一顿摸索,寻出一物道,“喏你看嘛,这就是他给我的。”
王晨君一脸嫌弃地看着脏孩儿伸进头发里翻找的动作,却在见到后者手中之物后面色陡变,连气息都出现了三拍的紊乱。
呈现在脏孩儿手中的不是其他,正是当时丘鹏飞赠给他的那枚玄色小刀片。
“你究竟是谁!”
王晨君再度开口,却是没了玩味态度,而是一脸严肃认真。
脏孩儿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道:“我……就是我啊。”
再一看,却发现不光王晨君,就连那个齐修芷也终于收起了对脏孩儿的漠然无视。
两位剑道大家眼含深意,上下打量着地面上的懵懂脏孩儿。
数息之后,两位剑人先是相视一眼,而后就听王晨君开口道:“既然如此,小辈,这个面子我王某买了。”
齐修芷也语气淡漠地道:“今日一战,改日再续!”
说罢,两位大剑人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脏孩儿,便各自乘剑而去,在夜幕中留下两道璀璨流光。
眼见不久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直接离去,脏孩儿愣了许久,然后摸着自己的猪脸,自我催眠道:“原来我面子这么大的吗?”
白箬潇在后面深深舒了口气,狠狠夹了脏孩儿一眼,毫不留情地叱道:
“你有个屁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