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又七天后，姚广孝跟随朱高煦和朱高燧全副武装的登陆了倭国领土，来到了距离堺港最近的城市。
望着沿途满地的尸体，闻着依然浓烈、凝久不散的强烈的尸臭味道，姚广孝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浑身冰冷，一颗心都冷到了万丈寒冰之中。
整座城池没有了一点人的声息，只有四处乱窜的鸟兽。
他们人一经过，鸟兽四散跑开，但却并不跑远，而是在不远处伏低身体张望他们，只等他们离开后，它们再围拢过来，啃食那些倭人的尸体。
有一些野狗野狼吃得肚子溜圆，也吃出胆子来了，根本不怕他们。
在见到他们人多势众后，只是跑开了几步，然后便调转脑袋，朝他们呲牙咧嘴，狂吠嚎叫，似乎在威胁他们，叫他们赶紧离开，否则连他们一块吃掉。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哪怕对于倭人没有半点同情，姚广孝见到这种情景也是心生巨大的伤感。
同为人，见到同类死那么多，还被野兽啃食，姚广孝再冷酷无情，此刻也是接受不了。
哪怕靖难之役死伤无数，那时也远远没有面前场景凄凉。
战争么，总会死人的。
但是，像眼前这种，投毒让人悄无声息的大规模死亡，蝼蚁一样，灰尘一般，实在是过于挑战他作为人的良知底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姚广孝忍不住大念佛号，然后不断的念叨起往生经文来:“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多……”
同样被眼前的死亡景象吓到的还有朱高煦、朱高燧、郑和，以及跟随而来的明军士兵。
死人太多了！
死人情况太惨了！
中国崇尚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有些良心的人，走路见到暴尸野外的尸骨，往往也会挖个坑帮忙埋了。
眼前这么多尸体全部暴尸野外，被野兽啃食，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三弟，周先生弄来的毒素到底是什么啊？这死人也太多了吧？”
朱高煦咽了口唾沫，说话的声音变得无比干涩，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之前听朱高燧说毒素的厉害，知道会对倭国造成巨大打击，倭国肯定会死很多人。
但是，知道归知道，事实归事实。
知道的惨状是想象中的，是一连串虚无缥缈的没有任何体验的文字和感觉。
事实的惨状，是画面感官的强烈刺激，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深刻记忆，脑子里形成了生物上的神经信号。
“我不知道啊，我就知道是周先生给的，然后用了，我真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朱高燧连连摆手说道，眼神很慌乱，似乎只有这样说他才能摆脱屠杀者的滔天孽障。
朱高燧和朱高煦的感受是一样的，想象中的惨状忽然变为了现实，严重刺激到了他，他都不忍目睹了。
朱高燧自问杀人如麻，杀一些得罪自己的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一口气杀这么多人，几千几万甚至倭国几百万人，朱高燧已经不敢想象了，他怕自己会遭天谴！
杀俘不详！
杀人过多不详！
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说法。
白起、项羽、曹操、常遇春……太多的历史名人，因为杀人过多、杀俘虏过多，过早的死亡了。
朱高燧不相信也不行，例子这么多。
特别是常遇春，就是在洪武一朝发生的事情，常遇春的孙子常继祖还在世呢。
常遇春打仗就经常杀俘虏，结果过早的暴卒。
常遇春的儿子，常茂、常升，也都早死。
不过洪武一朝而已，结果现在只剩下一个7岁的常继祖，前不久朱棣封常继祖继承国公之位。
这里面，要说没有点不详，朱高燧都是不信的。
所以，现在这个惨状，朱高燧哪里敢把起因、责任这些揽到自己头上来。
“周先生？”
朱高煦沉默了一会，随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姚广孝，问他道:“少师念的什么经文？”
姚广孝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念诵经文。
一旁的郑和听到声音清醒过来，低沉着声音回答道:“回汉王殿下，师父念诵的是佛教中的往生咒。”
朱高煦点了点头，请求道:“你会念吗？教我一起念吧。”
朱高燧连忙附和道:“还有我，也教教我，我也要念。”
“好。”
郑和看了一眼两人，嘴上开始教授两人念往生咒，心里却在想:“你们把人这样杀死还念往生咒？这不是猫哭耗子吗？”
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自然不知道郑和心里的想法，知道的话非大叫冤枉不可，他们是真不知道会是这样啊。
一行人不断的往前面走，死人更多了。
越是大的城池、交通便利的渡口河道等等地方，死人就越多。
反倒是大片的乡野山村没什么情况，他们还看到了不少的倭人在劳作。
这些倭人基本上都是农民，一见到他们这些明显不是自己人的大明军队，无不做鸟兽散，瑟瑟发抖。
朱高煦等人不敢大意，把这些人围了起来询问。
队伍中也是有投诚的倭人的，他们虽然脸色苍白，充满了对朱高煦等人的恐惧，但无一例外的没有愤怒，更没有怨毒和要报仇之类的想法。
对他们来说，大明是不可战胜的，大明就是天神的人，他们一切都得听大明的，反而比以前更卖力和更忠心了。
朱高煦派他们去询问乡野山村中倭人情况，他们除了询问之外，还狂热的宣扬大明的伟大，说他们以后就是大明的奴仆了，以后要为大明奉献所有，包括他们的身体和灵魂。
别说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了，哪怕是姚广孝，也是对这些投靠的倭人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理解，怎么对自己的仇人还如此忠心？
越是残酷对待，倭人越是忠心，这不是纯纯的变态吗？
当然，这是小事。
他们很快知道了大事，倭国室町幕府彻底倒台了，倭国彻底完了。
乡野山村的倭人说，所有大城市的人基本上死光了，浪人武士们也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