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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莲花村旧事 > 第47章 爷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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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文继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爷爷的事。

记忆中爷爷从不跟他说有关他年轻时候的事。他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一些有关爷爷的传闻,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有名的土夫子,跟着师父下过大大小小无数个墓。也听说过他后来因为某些事离开师门,自立门户。

而这次回来,爷爷竟然主动跟他说了他年轻时候的事。

程山说他十几岁就开始跟着师父赵清下墓,从一开始背包拿铲打下手,到后来越来越熟练,逐渐成了赵清最看中的弟子。

那时,他才二十四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太过于专注下墓的事,同时因为问路堂传承下来的规矩要对外保守秘密,加之赵清对他从小就比较严厉,导致他后来长大后性格十分沉闷,总是一副藏着心事的样子。

恰好那时,赵清见到了性格外向喜欢玩闹的王杂碎。那个时代,日子很苦,王杂碎在一个修车铺做零工,经常一天帮忙打下手不休息结果还是遭到打骂,也不给好好吃饭。赵清见王杂碎可怜,私下里与之交谈却发现这孩子心态很好,苦中作乐,总是把眼前的不堪想象与未来的美好联想到一起安慰自己。

又考虑自己当下只有一个弟子,因为太过谨慎小心,结果养成了沉闷性格。赵清当时就决定带上这个孩子让他跟程山做个伴儿,今后两人一起下墓,将来有一天他不在了互相也有个照应。

于是,赵清就又多了个弟子——王杂碎。

王杂碎的到来确实让程山变得爱说爱笑了,师徒三人的住处也变得热闹起来。

王杂碎是个爱玩的孩子,他的到来让程山多了很多玩具,看着他一件一件从外面往回带诸如车轮木头之类的东西,程山不断阻拦,却收效甚微,放在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乱带东西回来的,因为赵清不喜欢家里太乱。

而现在,赵清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本程山以为王杂碎会收获一顿毒打给他长长记性,结果赵清却出乎意料地把他们的玩具单独放进一个空出来的杂物间,并告诫他们玩完放回原地。

程山已经二十几岁,是个大人了,他会和小自己十几岁的王杂碎说笑打牌,但是绝对不会玩这些孩子才会玩的幼稚东西。

从那时开始,他就发现师父似乎有些偏爱王杂碎。

也对,王杂碎会逗师父开心,会说好听的话,会给师父端茶倒水,会来事,师父喜欢他是应该的。

但是,他端的茶还不是程山拿的,倒的水还不是程山烧的!他自己连饭都不会做,打下手还总是给弄出差错,打烂碗弄坏茶几还不都是程山给圆的谎?还有,教他认识各种各样的工具,教他关键时刻怎样自保,还有遇到危险活物要如何逃跑……

他做的这些,师父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吧!他作为大弟子该有的包容都有,该拿出来的耐心一点不少,作为师父,应该体会得到他的付出与不易吧?

到后来,王杂碎已经长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身手也越发快捷,人也越来越伶俐。赵清下墓最佳援手也渐渐从程山转移到了王杂碎身上。

那时,程山都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还是沉默寡言,大多时候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心里想的却是大家都是自己人,为的都是问路堂。

而他眼里,赵清似乎对王杂碎附加了过多的期望。

他开始不光让他做主力,还试图让他带领程山和其它问路堂弟子单独行动。

王杂碎那时年轻气盛,程山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变得更加沉闷。

王杂碎一直喜欢和他开玩笑,从来没把二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当回事,一声一声老程,没大没小的叫,从他成年了就开始叫,一直叫到现在。同时,他也打心眼里没把程山当成过外人,有话就说,有东西就一起分享。

直到后来王杂碎身手越来越成熟稳重,能带人单独下墓,这一切潜移默化中就发生了变化。

以前和师父一起下墓的时候,王杂碎敢当着师父的面,对程山呼来喝去,让他打下手,开些不羁的玩笑。如今赵清不在,王杂碎似乎忘了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当着几个问路堂老同伙的面对他呼来喝去,完全没有顾及别人的看法和老程的感受。老程当时没多想什么,很照顾他配合他。

但是,有过这么几次,秦二贵等人一煽风点火,说他老程跟了赵清这么多年,怎么能让一个毛孩子随意指使?

老程心里本来就是如此想的,别人一说瞬间点醒了他,他心里也为自己感到恼火,之后的行动,他不再配合王杂碎,折自己的面子了。

久而久之,王杂碎发现老程正在疏远自己,心里有些失落,找他喝过几次酒,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他也不说,喝到最后也不给出个原因,后来王杂碎终于对作为师兄的程山重新给与尊重和尊敬,二人的关系也开始变僵。

后来,同是土夫子的老邓机缘巧合知道了问路堂的事,哭着来求赵清让他和徒弟加入问路堂,因为问路堂可能会带他找到能救他妻子的东西。

得知生泉的事是王杂碎泄露给老邓师徒的,赵清没有责备他。

程山怒了,跑到赵清面前问为什么不追究。

赵清给出的回答是,老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这些年名声不比赵清年轻的时候小。

老邓擅长钻地,不管多深多险的墓,他都能下去,并且能带出东西来,而且还能把损失降到最小。他要是能进问路堂,问路堂要找的东西就多了一分可能。

对这个答案,程山慢慢接受了。因为老邓确实有些名声,他自己不离身的三件“铲勾刀”都是自己特制的,此外还有好多自己专用的东西,使起来得心应手。他也确实聪明有天分,观察细致,总是能在混沌之中观察到事物细微的差别,因此找出突破口。同时,他还有自己的直觉,每次都很准,总能在危难之中助自己脱困。

这些,从后来他带着问路堂的人进进出出那么多险而深的大墓,最后还能毫发无损,生龙活虎地离开这一点就知道了。不同于赵清,刚过五十,腰腿就出了毛病,如今已经开始为隐退的事做准备。也不同于程山,腰伤时好时坏,无法彻底根治。甚至不同于王杂碎,今天刮蹭了胳膊,明天搞折了腿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那段时间,王杂碎也逐渐向老邓师徒靠拢,而且他还和老邓那个瘦小毛稀疏的徒弟玩得挺好,这让程山心里更加不好受。想想以前,王杂碎吃不饱饭那会儿还是他伸出援手拉他进的师门,如今他这算不算是背叛?

渐渐地程山心里也发生了变化,他慢慢和秦二贵等人关系更好了,并逐步盘算着建立自己的小圈子,就像老邓王杂碎那样。

真正让程山起了叛离之心的,是后来邓从之求赵清他要做宗师,并且赵清答应了这件事。

那夜,程山路过赵清房门,深夜里他的房间灯还亮着,他感到奇怪,就多听了一会儿。这一听,他直接心凉。

邓从之说自己妻子病入膏肓,剩下不到一年时间了。他再不加快脚步找到生泉,她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在门外,程山听到了邓从之叙述他们认识的过程,说了他有多爱妻子,他们还年轻,还来得及要个孩子之类的。

最终赵清答应了他的请求。

多么荒唐?他要的是生泉,大家一起寻找,找到了之后给他让他去救妻子不就成了,至于要争宗师的位置?这不明显是以妻子的名义打地图的主意吗?

问路堂只有历任宗师才能有资格拿到地图。同时拿到地图也就意味着拿到生泉的所在。

他可真自私,我自幼就进了问路堂,跟随师父这么多年,从没主动开口问师父要什么,也没打过宗师位置的主意!这货一来就要这位置,还如此大言不惭,明目张胆。我们以前为问路堂做的付出,为对付守墓神积一次一次犯险,那命积累出的经验,结果却便宜的这个半路出家的人!

还有王杂碎!原来他就是一个心思狭窄吃里扒外的小人。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教他做饭教他用铲,教他下墓教他逃跑,师父偏爱他,让他任意妄为,结果他轻易把问路堂的秘密告诉了一个外人!如今这个外人一跃成为堂主,踩在所有人的头上。

邓从之成了堂主不久,程山就去了赵清那里请求退出问路堂。

赵清知道大弟子心里此刻必定有许多不平,让他尽数说出,他做师父的哪里做得不对他会自省。

程山那时已心如死灰,什么都没说。

赵清很生气,认为程山就是在闹孩子脾气,他的苦心,他认为自己于邓从之是互惠互利,他为了救妻子一定会努力找到生泉,从而找到地图上所有标有生泉的位置成功找到,这种一举两得的做法,一方面问路堂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更多的秘密解开,另一方面邓从之救了妻子心愿了却。

这明明就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因为单靠保守的程山和过于浮躁气盛的王杂碎,问路堂要找的东西根本无法找到,谜底根本无法解开。

赵清的苦心,程山为什么就体会不到呢!他可一直都是沉稳懂事的啊!

见程山什么都不说,赵清怒了,以断一指为要挟,想让程山留在问路堂,为了有足够的人手协助邓从之找到生泉,毕竟程山也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的实力赵清是知道的。

可惜,听到赵清如此说,所有他说出的都是为了问路堂,为了生泉的秘密,程山更加绝望了。

他求的不过是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师父,能稍微重视他一些,多看他几眼,不要因为他懂事就让他隐忍,忽视他,他也是人,有心,知道有种叫感情的东西。

人不是工具,用完了就可以晾在一边!

可惜,结果好像证明,他在师父眼里就是一个工具!

于是程山本着你不仁我不义的想法,提前偷看地图并描绘一份,又在赵清诧异的注视中断下一指,发誓不将问路堂的秘密生泉的事透露给任何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可能他现在都不知道赵清真正的用意。

赵清,作为师父,只是希望他保持他的本性,沉默,沉稳,不闻不问,安心做事。他心里何尝不重视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他希望有一天,程山回忆起自己的时候,能想起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程山,你性格好,踏实,安分,师父很喜欢你的性格。以后堂主就要你来做,大局才稳!就算不是你来做,他也必须要听你的才行。

堂主不过是个虚名,邓从之要看的是那张图,赵清那晚就直接说明了邓从之当了堂主也要听程山的话,不止要把他当成师兄,更要把他当成长辈一样尊敬对待。

只可惜,程山那晚伤心失意离去,并未听到赵清后面的话。

程文继听到的爷爷的叙述,也不过是他带着偏见,不完全的版本。

他听到自己爷爷默默为问路堂奉献那么多年,甘愿献出自己的青春,甘愿被王杂碎踩着脚下,被他呼来喝去,就为着问路堂一直找始终没找到的东西。最后,师父偏心,言而无信,堂主的位子没有给他不说,临别的时候居然还让这个功臣断下一指!

这口气,就算爷爷能忍,他也绝对不能忍!

郑南捷,你跟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自己不清楚吗?

既然你自己选错了阵营,将来有一天我们正式对立,也就别怪我手下留情!

什么大学同窗,四年友谊,算得了什么?

程文继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