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云黛无意识地用手蹭了蹭脸，但也知道她此刻表情不会很好看。
云燕娟关怀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能和姑姑说吗？”
说……什么？
过往的回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哪怕她拼命克制，也依旧控制不住在脑海播放。
七彩靡丽的灯光，金色沉重的奖杯，台下的尖叫与欢呼，组成了年少成名的云黛。
她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少女，也曾是云家的骄傲。
然而一切美梦都破碎得猝不及防。
云清的厌恶，父母的偏爱，辉煌的人生。
最后定格在昏暗封闭的房间里。
那一天，是国际舞蹈大赛的总决赛。
而那位排名第一的天才舞者，因病缺席，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不曾拥有过，又怎会对往后的失败如此执迷不悟？
多年的蹉跎与沉寂，云黛早已失去了再来一次的勇气。
可是看着云燕娟充满关心的眼神，云黛最终咽下了那些话。早就过去的事情，就应该停留在过去，说出来除了让人心疼，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都过去了姑姑。”云黛摇了摇头。
她想说她现在只要以学习为主就好，却想起来曾经她也对云燕娟说过这些话。可当时姑姑什么都没说，事后却为了她奔波求人，当天甚至还晕倒了直接进手术室。
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这是姑姑对她的好意，云黛内心感激。
云燕娟大概能猜到是以前在云家的事，她其实都明白，越接近云黛越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和无助。
云黛是孤儿，进到云家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她很聪明，五岁的年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云家一开始对她千娇百宠，就算少女很容易满足，面对巨大的糖果也容易迷惑了内心。
后来云清出生。哪怕云燕娟与云清只见过几面，也能感受到这位真正的大小姐是集万般疼爱于一身，性格也养得骄纵万分。
而云黛坚韧柔软，乖巧得过分。寄人篱下的孩子，哪有自己的自尊？
所以越接触，越心疼，越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云燕娟轻叹一口气，安慰道：“既然都过去了，我们就都不要再想了。跳舞这件事，全看你自己的喜好，不要觉得有压力好吗？今天姑姑突然把人叫过来，也没给你个准备什么的，是姑姑考虑不周。”
“姑姑，这怎么能怪你呢？”云黛抿了抿唇，“我会好好考虑的。”
有人对她恶意满满，可也有人希望她一心向阳。云黛可以摔下去，亦可以重新爬起来。
只是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和一点勇气。
……
很快就到了周日下午。
云黛收拾好东西，她只简单背了个书包。约定的时间在两点半，她出门时才两点钟整。
关于补课时间两个人没有任何争议，地点却讨论了很久。一开始云黛把地点定在教室，被迟放想也不想就pass掉了。
迟放理直气壮道：“我对教室有恐惧症，在那我听不进课。”
云黛一听就知道他在瞎扯，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可能有些道理，因为她见过班里的差生一到上课就昏昏大睡的场景。
于是云黛又换了个地方，是学校附近环境清静的咖啡馆，那里也经常聚集了一些结伴学习的学生们。
迟放当时反问她：“既然那边学生很多，我跟你往那一坐，你就不担心别人怀疑咱俩之间有什么吗？”
云黛疑惑：“我们之间有什么？”
迟放咬牙：“……什么也没有。”
云黛冷静：“所以清者自清，又何必管别人说什么？”
迟放真的很想敲一敲云黛的脑袋，清者自清？他什么时候清白过？！
更何况，学生之间的流言压根毫无真相可言。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学霸和他牵扯在一起，怎么样也是他占便宜。
迟放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云黛粗神经？
云黛见他这不满意那不满意，问他有什么地方是他满意的。
迟放脑袋一抽，说了一句他家。
于是补课地点被云黛以坚决的态度定在了咖啡馆。
不过不再是学校附近的那一家，而是云黛曾经去打过工的地方。
云黛出了小区，就看见迟放那辆嚣张的跑车停在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皆对这辆明显高于莞城水平的跑车行注目礼。
主驾驶的车窗摇下一点，并不能看见车主的身影。云黛左右张望了下，觉得他这样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些。
她小跑着钻进副驾驶，动作熟练利落，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车主笑面盈盈地望她，精致帅气的脸蛋完全压得住这辆骚包的跑车，可惜过往的人并不能得知这件事，而副驾驶上美得出尘的少女更不会在意这件事。
“怎么鬼鬼祟祟的？”等云黛系安全带的空隙，迟放撑着头侧脸看她，“你又不是在和我偷情。”
“不要胡说八道。”云黛蹭了蹭书包上不小心碰到的灰尘，“快走吧，马上要下雨了。”
莞城似乎要以一场暴雨送走深秋，云黛这句话还没说完多久，颗粒大的雨点开始抨击车窗，在玻璃上砸出一道道水痕。
一阵闷雷响起，雨渐渐大了起来，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
“天公不作美啊。”等红灯的时候，迟放朝她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云黛表情认真：“你讨厌雷雨天吗？”
迟放有些新奇，觉得云黛第一次关注他的喜好，心里头美滋滋：“不讨厌。”
有她在身边陪着，雷雨天他也能夸上一句天气好。
云黛淡淡道：“那就不影响我们补课。”
所以天公作不作美，都和他们没关系。
迟放：“……”
迟放磨了磨牙，实在对她没辙了。
云黛原本不在乎什么天气，然而迟放好像一语成谶，她眉间蹙起点弧度。
不远处，咖啡厅等候区人来人往，大多数是进去躲雨的。
环境实在恶劣。
云黛偏头去看迟放，后者耸了耸肩，示意这可不是他的问题。
云黛低头喃喃：“那只能去学校附近了。”
然而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更是人满为患，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挤在一起有说有笑，热闹得隔着雨幕也能听见。
迟放僵着唇角，死命扼住笑意。
“太惨了小老师，这里到处都是人，看来我们只能去我家补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