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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你去读书,是去修炼。”

看门老头耐心的解释道。

“太学院分为内院、外院。”

“外院是天下读书种子的圣地,传的是经史子集。”

“但少有人知,太学院的内院,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修行圣地。”

陆玄点了点头,有些孤疑的看着老头:“你这么有能耐,可以给我安排进去?”

这年头做门卫的,关系就能这么硬?

顶级名校的入学名额,说安排就安排?!

看门老头摇了摇头。

“倒不是我有能耐,而是你的身份特殊。”

“你是天宗遗散的弟子,这个年纪达到虚极境界,论天资,就算在从前的天宗也堪称人中龙凤。”

“这跟我进太学内院有什么关系?”

老头沉默了一下,看了陆玄一眼,才缓缓地压低嗓音说道。

“当今太学院院长、范睢范先生,当年是和天宗站在一边的。”

“他贵为天下文官座师,在秦国地位特殊,因此即便站在商君的对立面,商君也不好轻易动他。”

听意思,这个太学内院,有点反动组织的味道啊.....

陆玄有些恍然,一秒钟都不带犹豫。

“不去。”

想要提升修为,只要每天坚持做健身操就好了,干嘛要辛苦的上学?

何况这个学校,还是个反动当权的先锋组织。

万一进去被洗了脑,或者将来组织被清算,岂不是又要为革命奉献青春了?

不过,我为什么要用又......

陆玄坚决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的青春比别人漫长亿点点,但也没必要总用来解放全人类吧。

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宅男,对保尔柯察金那一卦子的人物,只有敬仰罢了。

多年以来,陆玄对自己的认识很客观:

没读过二十四史,没有雄才大略,情感慢热,理想朴素,智力平庸,相貌出众,堪比爱坤。

这样的自己去搞革命,如果没能力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一死。

要是给搞成了,他跟人民群众就算是一起受罪了。

关键是,以他的现实情况,如果铁了心想搞,不计较时间成本的代价的话,他是真能搞成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这些东西。

“你不去?”

“你知不知道太学院内院,有多少天骄,挤破脑袋都想进去?”

“进了太学内院,可就算是范雎的座下弟子了!这是何等殊荣!”

“就算抛开这些虚名,太学内院,堪称天下藏武宝库,卷宗丰富。”

“进去饱览,才不负这一世的修行!”

看门老头急了,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陆玄。

陆玄看着老头着急上火的样子,抱着膀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脑海里想的,却是当年老妈劝自己读北大的情景。

真像啊......

“你知不知道北大,有多少天才挤破脑袋都想进去?”

“进了北大,可就算是顶级学府的学子了,多光荣?!”

“就算抛开这些虚名,北大图书馆,是最好的大学图书馆!”

“你不是最爱读书吗?就不想去看看?!”

陆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考成绩单,252分,叹了口气。

“妈,不上北大,是因为我不想吗......”

还有,你确定,北大图书馆,有我想看的书吗......

百年之后,已然隔世,陆玄又一次面对顶级学府的选项。

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

不再理会继续喋喋不休的老头,他转身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身后的老头着急的喊:“臭小子,老子话还没说完呢,没礼貌.......”

陆玄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声音显得懒懒的。

“我妈是90后,管我时家教不严,你理解一下。”

砰。

房门关上,把看门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房间黑暗,陆玄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

这间房原本是被看门老头闲置的,但陆玄刚进来时,里面很整洁,看得出是常常打扫。

不知道里面从前住的是谁。

老房子就是这样子,新的住客总会忍不住想象前任住客的样子,后面还会有人继续想象。

有的住客也许离开,也许已经死去,房子只要一直还在,就有一代一代的住客被想象。

未来的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想象他呢?

老爸老妈、前世的那几个儿子、福贵、阿桃、胖子......

他忽然叹了口气。

似乎,已经只有自己怀念别人的份了啊。

啊......不对,算算年纪,胖子应该还没死。

但意思是那个意思。

世上的人会一代代的死去,所有羁绊,最后都会被生老病死扯断啊。

陆玄感到胸口有些微微发胀,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慢慢的坐起来,双眼在黑暗中明灭也不定,良久,嘴巴微微张开。

“嗝——”

........不胀了。

他摇了摇脑袋,自嘲的笑了笑,慢慢朝屋外走去。

鲁训说过,人生嘛,本来就是没有特定意义的旅行。

鲁训还说过,何必为生命的一个片段而哭泣,我们整个人生都催人泪下。

他的人生,已经比世界上九成九九九九九的人处境更好,你不能既要又要。

做人总得知足。

今晚的月光很亮,亮没用,但没用也亮。

看门老头耷拉脑袋蹲在屋檐下,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人蔫蔫的。

“我不去上学,你就这么难受?”

陆玄在他旁边挑了个位置,也蹲了下来。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不蔫了,像并排拉屎。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憎恶商君?”

陆玄摇摇头。

老头声音低沉。

“因为商君执政的这一千年,枉杀了太多无辜。”

“整座秦国,凡是不愿意遵从他法令的门派,在过去一千年里,都被屠戮殆尽。”

“老夫的宗门,就是其中之一。”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当年的掌门,没能及时参与他举办的盛典,就被他打为叛逆!”

“宗门上下八千口人,鲜血染红门前溪流,其中有许多还是妇孺,都被灭口!”

“商鞅匹夫,是国贼!是独夫!”

清冷的月色之下,银白色的发须颤抖,老头的脸上杀意与恨意交织,令人动容。

陆玄仍然保持沉默。

老头侧过脸来,盯着他。

“我之所以想让你进太学院内院,就是想壮大反抗商君的力量!”

“从你那晚放出牛群,我就觉得你有天宗行事的风范!”

“过去一千年来,这座神国,只有天宗一个宗门,曾与商君形成过真正的抗衡,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再想要扳倒商君,需要漫长的岁月积累和准备,也许老夫的有生之年,看不到了。”

“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都会倾尽全力,为那一天的到来做准备!”

老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崇高的神情。

“陆玄,不为天下众生,不为光复天宗,你就算为了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去太学院试一试吧!”

陆玄望着老头的眼睛,仿佛看到其中有东西,晶莹闪烁。

他将头转回去,声音很轻。

“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