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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抬走。”

雩螭对着无尽的夜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朝着下午骨珏离开的方向去了。

那边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斗争,树倒房塌。

还有好一些人在混战,雩螭眸光冷凝的看着前方。

有人注意到了他,就像杀红了眼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提刀砍了过来。

那人穿着飞羽阁弟子的服饰,雩螭认识。

他冲了过来,在离雩螭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雩螭才不慌不忙的抬了手。

指尖一点银光闪过,那人的身体顿了一下,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没了气。

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看见,人就死了。

其他飞羽阁的弟子见到这边的情况对雩螭提高了警惕。

和他们交锋的另一批人,穿着殇门的弟子服,雩螭的眸光冷冷划过,一边倒塌的房屋燃着火焰,照亮了雩螭的身影。

因为杀了个飞羽阁的弟子,他往前一步的时候,飞羽阁弟子就后退一步。

连带着殇门也有些犯怵。

他的气场太强大了。

其中不乏有见过雩螭的人,但他们对雩螭的印象停留在那个,稳坐观看席上的绝色美人。

没料到雩螭竟然有这般强大的内力。

但他只有一个人……

飞羽阁诸位弟子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一咬牙,蜂拥而至雩螭跟前。

想要殊死一搏。

却没成想,冲在前面的瞬间便被夺了性命,而杀人凶手连气都没喘一下。

冲在后面的动也不敢再动。

因为他们的眉间,眼前,身边,都有一根根银针,只差分毫,便能刺进他们的皮肤。

只用一息,银针杀人。

雩螭赤红的眸子里全是嗜血的光。

“我就是来找个人,骨珏在哪里?”

“什么骨珏,我们不……”

一个飞羽阁弟子颤着声音开了口,话还没说完就被银针穿心而过,丢了命。

边儿上还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

“我不听废话。”

雩螭没什么耐心,荼如玉让他救骨珏,每晚一步,骨珏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他犹记得初见时骨珏那双澄澈望向自己的时候,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他从第一眼就特别稀罕。

那是他的求而不得,他永远也拥有不了的。

江锁说的不错,骨珏是他的执着。

是他的妄念。

他本来没想把骨珏锁在身边的,但骨珏走向了他。

自己这条命已经够烂了,他曾经杀过不少人,现如今也救过不少人。

可为什么,当他以为他终于能面向太阳的时候,有人要夺走他的太阳?

是报应吗?

那报应为什么在骨珏身上?

……

雩螭猛地咳出了口血,他抬手抹过,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唇瓣。

将他整个人都显得分外妖异,宛如地狱而来的鬼魅。

“找!”

四周都是尸体,没人告诉他骨珏在哪儿,所以那些人都死了。

他对着漫天的火焰与躺遍街道的尸体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个字。

四周的黑暗里,似乎有黑影散去。

雩螭只觉得脑袋生寒,身体却不断发着热。

滚烫的热意仿佛要将他吞没,一寸寸吞没他的骨血,再燃烧殆尽。

他踉跄的离开了这条街,跨过诸多尸体,踩出了一步步用血祭出的莲花。

背后是烈火,前方是无尽的黑夜,他看不见自己的光。

难道,像他这样的恶鬼,不配仰望明媚的烈阳,所以老天要带走骨珏吗?

雩螭扶着墙,额前的头发,又白了,只余下了两缕黑发,混合在了雪丝里。

夜好静。

他的脑子混沌。

手上染的腥红全都是他自己的血。

一寸寸的摸着墙往前,纵然眼前模糊了,意识不清醒,他还是固执的一声声叫着。

“骨珏……骨珏……”

在最东边,又有一场大火燃烧了起来,雩螭浑然不觉。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很慌,就好像胸腔里那颗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般。

心悸压过了他身上的疼痛与寒热的交叠。

“骨珏?”

他似有所感的回了头,可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远处连绵的大火,与嘈杂的声音。

他摸到了了自己的心脏,蚀骨噬心的疼痛将他淹没,刚刚的那一下心悸就好像是他的错觉。

可他刚刚明明感受到了。

就好像骨珏哑着嗓子轻声叫了他的名字一样。

很轻很轻,像空中漂浮着的大雪一样,被风带进了他的耳中。

“雩螭……雩……”

他脚步虚浮,眸光却落在了一片废墟之上,当他看向那里的时候,那股心悸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大雪之中,他紧紧盯着一处。

那里有根粗壮的房梁柱子压在那里,上面还有灰土石块,破碎的墙,砖瓦。

雩螭站在那里,开始清理那些东西,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他的手也浑然未觉。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和他一起挖了。

等到房梁柱子上面压着的东西被清理走,雩螭看见了房梁之下,露出了张脸的骨珏。

他脸上带着伤,眼睛微瞌,在看见雩螭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气。

“雩螭……”

还活着。

雩螭的心落到了实处。

边上的人已经开始搬柱子了,但人太少,有些搬不动。

雩螭轻瞥一眼。

“让开。”

那些人听话的放开,站到了一边。

雩螭一掌过去,带着十分强的内力,将那柱子轰飞出去几米远,甚至有人听到了柱子断裂的声音。

被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雩螭闻到了血腥味,很强烈,越靠近骨珏越强烈。

染着鲜血的手抚在骨珏脸上,轻的要命,想碰又不敢碰。

就好像骨珏是一个瓷娃娃,他怕自己一碰,骨珏就碎了。

“下次……要听话。”

气若游丝,出口的话也是轻言的气音。

强撑着的意志在看见骨珏的那一刻分崩离析,消散在了无边的痛意里。

他再也撑不住了,血液从嘴角流下,滴落在了骨珏的身上,温热的。

雩螭失去了意识,栽倒在了骨珏的身上。

骨珏颤抖着手抓住了雩螭的肩,声音带着慌乱。

“雩螭?雩螭!”

“糟糕!”

不知废墟之上是谁惊呼了一声,下一刻雩螭就被人从骨珏的身上带了起来。

骨珏伸手去抓,却被人拉住了手腕,从废墟里把他带了上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了一边被人扶着的雩螭一眼。

……

“雩螭!”

骨珏猛地惊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白色的床幔先落进了他的眼睛。

随后他看见了顾无悔。

顾无悔正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表情有些吃惊。

“你伤这么重,醒这么快?”

骨珏却没理他的话,脸色苍白的下床,被顾无悔拦住,他盯着顾无悔的脸,嗓音嘶哑。

“雩螭呢?”

“在你隔壁。”

骨珏撇开了顾无悔的手,急匆匆的往旁边的房间去,结果推开了房门。

没有。

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顾无悔他出门看他呆愣原地的模样,无语的抚过脸,有些没眼看。

“这边。”

骨珏被他的声音叫回了神,又着急忙慌的往顾无悔指着的那个房间而去。

一推开门,虞鹤兮,晏未休,晏随,都在。

还有慕言铭和已经醒过来的云歌。

全都在。

顾无悔从他身边经过。

“不是我们厚此薄彼啊,只是比起你,雩螭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骨珏走到了床边,跪在了那里,抓起了雩螭的手,很冷。

比之屋外的寒雪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这么冷。

“他体内的毒,发作了。”

顾无悔站在床边,骨珏抬头看他。

“毒?”

什么毒?

“你知道雩螭中过忘川雪吧?”

骨珏点头,他知道,雩螭告诉过他。

那时候的雩螭甚至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自己熬过去的。

“他的忘川雪,其实是用来压制体内另一种剧毒的。”

顾无悔垂眸,话已至此,什么都不用再解释,能用忘川雪来压制的剧毒,只有一种。

“不亡。”

没有解药的,“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