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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中午,三旗建奴大军重新聚集东阳堡下。

堡城里风平浪静!

东阳守军兄弟们已然经验丰富。没有驱口、奴隶、汉军可用之前,八旗精锐也就看着吓人。

直接攻占东阳这种坚堡?那可得拿人命来填!建奴死得起吗?

不过,后来还是被兄弟们吆喝着全上了城墙!因为有热闹看。

建奴军阵之前,东阳坚堡之下!曹旦被脱得精光,脑满肠肥的他就如头褪毛的猪,白花花的曹旦正拼命挣扎!还对着建奴破口大骂。

一切都是徒劳……

行刑的几个刽子手很冷!如宰杀年猪般,将曹旦按上事先备好的操作台,充耳不闻肥猪的惨嚎,直接开始小刀小刀地碎剐。

营养好、肥膘足的曹旦,精神也很足!一直嚎到日落西山……

但堡城里的士卒们,却也就开始时看得兴高采烈的解气。

因为最该恨曹旦的王九黎相君!都只是瞟两眼、笑笑,就转头下城。

王九边走还边对黎相君说:“刘帅、马帅泉下有知,可稍慰。”

黎相君却很理性:“估计今晨赶赴开原的老奴吐血了。否则,曹旦该杀不该剐!若我们能再回大明?将来哪个官吏还敢投降!”

于是,守军渐渐索然无味,乃至鄙夷、愤怒起来:野蛮凶残的建奴!杀人就杀人,怎能这么不人道?

于是,虽杀猪般的嚎叫片刻不停,虽建奴的哄笑阵阵入耳!将士们全都在堡城内或忙碌、或训练,重又一片风平浪静之象。

而西侧山岭上的皇太极,之前一直在暗自叹息!睿智果决的父汗啥都好,就是脾气太容易暴躁。

但凡有人将今日之事流传、宣扬出去?对大金的损害怎可能小……

看看已经有些平静的老奴!皇太极开始劝说:如此坚堡,如此士气!攻城的消耗太大啊……

老奴仍很意难平!

现已彻底证实,大金在开原城下受挫!全拜那卑贱阴毒的小明狗所赐。大金只得到一座空城,更是小明狗的毒计!就连他老奴遭受的一切羞辱,还是小明狗……

那条卑贱的小明狗!剥皮抽筋、千刀万剐都不足解恨。

但老奴毕竟是枭雄!

当初,他能对大明的所有官吏跪舔几十年!就证明他其实非常能忍。他老奴能伸,却更能屈……

对皇太极的劝说不置可否。老奴阴沉着脸!低沉交代着。

派人告诉小明狗:

开城投降,则东阳堡可免徒劳地牺牲!所有将士仍可在大金分得田地女人,从而好好活下去。

负隅顽抗!则东阳堡终究无一幸免外,开原亦将因其顽固而受池鱼之殃!将被逐渐地杀尽全城。

……

堡城内风平浪静。

可是建奴特讨厌这种宁静!

于是,自七月十一日起,每天上午下午与晚上,各有一批开原民众,被押到东阳堡下叫门。

两个时辰为限,不管这些老百姓用啥办法,只要能叫开东阳堡城门,就生!否则,就由尚不娴熟的建奴新兵,现场练习杀人技能。

有人哭喊!有人哀求!有人怒骂!有人绝望地默默垂泪!也有人反过来赞扬守军……

城墙上值守的士卒,则或陪着流泪,或愤怒得目眦欲裂,或别脸他处……却就是不闻不问不做声。

一天三次屠杀,总会如期进行!堡前那条小河总是一片殷红。

前几天被洪水冲掉填土而通畅的河道,重新被渐渐如山的尸体淤积、堵塞!河水顽强地从尸缝中渗过,浓稠如浆。艰辛书写着建奴的残忍,一如顽强不屈的东阳勇士……

堡城仍十分宁静。

除了谁都不愿上城头值守!其他一切如旧,或者说是更加默默发狠。比如做勤务,平常两个时辰的活?现在半个多时辰准能搞定!挤出时间自觉向弓马枪棒发泄体能。

整个东阳堡就是个大型校场,军阵整齐划一、吼声震天。

黄有龙、陈可忠、麻漠、乃至马媛,这些东阳高手们齐上阵,各自严加训练着一批士卒。

将官们都黑着脸,士卒们也自觉发着狠。他们不知明天在哪?更不知东阳还能撑多久!但他们全都在默默拼命地提升自己……

尤其是已知父兄皆亡的马媛。连日来不言不语,似乎是无悲无喜!却一直在拼命压榨自己。

只有训斥不够努力的士兵时,她才会厉声斥责:最后拼命时,你这怂样能为几个开原百姓报仇?怕是一个建奴都杀不了!本都不够。

蕲射则在日夜操练战阵。原以为仅契雪有战阵天赋!可自从契雪、纪白率五百人走后,蕲射操练起战阵来,竟也与契雪不遑多让。

尤其是搏杀时的战斗阵形,蕲射有整套方案。

从十二人的戚继光鸳鸯阵,一直到三才阵,他竟全都谙熟!且他操练的鸳鸯阵,却是针对建奴早已改良过的战阵。

原本,戚继光鸳鸯阵的十二名士兵的布置是:

队长一名,位于阵前中央,负责指挥整个阵法运作。

盾牌手二名:位于队长两侧,主要负责防御敌人的攻击。

狼筅手二名:位于盾牌手后面,手持狼筅,狼筅是一种长柄武器,上面布满尖刺,可以用来攻击敌人,也可用来阻挡敌人的攻击。

长枪兵四名:位于狼筅手后面,手持长枪,主要负责攻击敌人。

短刀手二名:位于长枪兵后面,手持短刀,主要负责近距离搏斗。

火枪手一名:位于阵后,手持火枪,主要负责在远距离攻击敌人。

蕲射淘汰狼筅与火枪兵!因为此时的火枪太靠不住;而对无甲倭寇很有效的狼筅,对人人披甲的建奴效果有限。

新增两弓弩手,及两个使长柄锤的大力士!令队长使长枪杀敌。

新鸳鸯阵在蕲射操练下,极其灵活多变。无论战场遇敌一人还是十几人,鸳鸯阵都是整体杀敌,却又训练出不同的应敌模式。

王九也在组织训练。

他带着数量不等的高手!由与建奴拼杀最多的他模仿建奴,以这种形式不断攻击各个战阵。

其实是无奈之举!

这种近似实战的方式,既要求真实,却又必须控制伤亡。所以,战阵必须全力以赴,而“建奴”却必须留手!非收放自如的高手不可。

这种高手就那么多!却需要成日穿梭于各个战阵之间,就算不断轮替,也把高手们都累成狗。

王九都因成日不肯替换下去,都累得数次差点失手。

……

堡城竟如此宁静?

可把老奴气成了狗!

已连续屠杀十日。

每天分三次,将人带到东阳堡东南方,隔着堡城还隔着数里的距离!尼堪哭喊再大声,开原城内也听不见。对那些人是被押去当奴隶?城内不得不信以为真。

东阳堡前已积尸如山、恶臭冲天!开原城的尼堪已很快就要杀尽!东阳堡里却仍然无动于衷。

老奴知道,那半真半假的天天喊话逼降,骗不了阴险的小明狗。

想收降东阳堡尼堪是真,他们是真能打,比其他投降的汉军简直天上地下!而有了女人与土地的牵绊,这些人一旦投降后就不会反。

至于东阳降则不屠开原?骗谁也骗不了那条小明狗。

大金为何倾巢出动来攻开原?抢钱是最重要原因之一!

耗时近月,损失了不太可惜的万多汉军!关键是,前后共计折损四千多大金勇士!这才攻下开原。

可是,期望中的金山银海!竟被小明狗搞成一座空城……

别说发财,尼玛连黑心商人的粮食,大金如今都买不起。

而开原城内几万尼堪,虽都是些穷鬼,但都多少藏了些铜板与碎银!至少,也还积存了不少粮食!家里也总有些衣衫被褥。至少,这些人可用来训练大金新兵……

所以,就算不为泄愤解气,开原城内的尼堪一个都活不了。

小明狗是骗不了,可东阳堡也不该如此宁静……

里面的人难道不知,他们之前仰仗的地道,如今再也没用处了?难道不知他们回不去明廷了?难道不知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饿死!

连续十天了!老奴天天带着皇太极,在堡城西侧山岭上观察。虽说所在的小山峰离堡城还有三里!可堡里的大致情形还是能仔细点看清。

堡城越来越静!

老奴是越看越气!

而皇太极与随行的范文种,则是眉头越锁越深。

今天,在皇太极示意下,范文种轻声自言自语起来……

静者青争。

“静”早见于西周金文,从青从争。

“青”亦初见于金文,从丹从生。

“丹”,本为“发光之铜块”;“生”为小草长出,意为生发、生长。

铜块长何物?铜锈!

铜锈何色?绿!

青原指铜块之绿锈。

争本为“相争”、“争夺”,引申为“止不住”、“顽强”之意。

故而,铜锈擦掉又顽强生出!无声无息,又生生不息!即为静。

恰如:“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青争为静,乃顽强生长,乃极具生命力,乃焕发生机。

《道德经》亦言: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寥寥数语以四“复”,强调“往复”。自然之道乃复归,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故归根复命,乃“静”之生生不息。

青之生机,争之顽强,故青争之静!乃生命成长之内在动力。

诸葛《诫子书》亦云:“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静以修身、致远。

……

静者青争?

话虽说得云山雾罩,但枭雄老奴却早已听懂。

如今看似绝境下的东阳堡?却是处于最正确、最好的状态!他们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大金大军在侧,他们才看似无路可逃。若大金稍有松懈!或监视的兵马不多?这样不断变强的队伍!能随时重演东路军突围故事……

所以,看似已吞下了东阳堡?却是真正的如鲠在喉!

想真正吃下它?

要么,就得再召来大量驱口、奴隶、汉军,用无数这些人的命去填!以此强行攻破这个坚堡。

但这么多人的粮草?

要么,那就得保持至少两三旗的大金勇士在侧!与东阳堡慢慢对耗。看是他们先饿死?还是大金的粮草消耗自己先受不了。

这根鱼刺扎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