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是被疼醒的,正睡着呢,一个翻身,侧脸堪堪贴到枕头,嘴唇上突然传来刺痛感。下意识用手指去碰,直接痛的坐起身来。她这个起身太猛了,欢姐被她吓一跳,问她:“怎么了怎么了?”
陈树转过身想和她说嘴疼,刚扭过头去,就看欢姐张着嘴啥声音也没发出来,抖着肩膀先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你嘴唇怎么肿成这样了!”欢姐掀开被子起身,陈树已经往卫生间跑了。
欢姐跟着她进来,在她身旁凑近了看,压着笑意说:“是被虫子咬的吗?”
“我想哭~”陈树看到自己肿的和香肠一样的下嘴唇欲哭无泪,说话也是不利索的。
“这边蚊虫多,昨天你是不是开窗了。”欢姐去包里找药膏,“你先涂点这个,可以消炎,等会去前台问问有没有特效的药膏。”
“那它怎么还挑位置咬啊。”陈树现在吐字已经很不清晰了,大致的欢姐还是能听出来。
陈树换好衣服就赶紧去前台了,前台小姐姐给了她一支药膏,其实也就是消肿止痒的,不说止痒还好,说了之后陈树就觉得嘴唇又痛又痒。
想戴个口罩挡一下,可是根本戴不住,因为摩擦到肿起的地方还是很疼的。干脆破罐子破摔,就露着吧。有时候越想避开别人的视线,越是会引起别人注意,一路上陈树收获了很多忍俊不禁的笑,连带着一点点同情。
本来今天穿着棉麻小衫和灯笼裤,还想编个麻花辫的,现在哪有心情臭美呢。戴上大大的草帽,只想隔绝所有的目光。
酒店离海滩不是很远,大家用了早餐就三三两两地步行过去。
香肠嘴这件事,先是一位阿姨发现的,后续的发展根本无需推动,时不时就有人来安慰陈树一下,顺道见见真容。到后面陈树都没脾气了,就让他们看吧,乐吧。
这些情绪都随着越来越浓郁的气味消散了,独属于海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就因为它是海的味道,所以陈树闻着很开心。
今日的海与昨天晚上的截然不同,是蔚蓝、明媚的。若是夜晚的海让人沉静,那白天的海必定是治愈的。
为了不让自己在这片海域出名,陈树没往人多的地方扎堆,但是今天少了地接导游带队,陈树和欢姐一人守一边,所以也不能走太远。
隔着点距离,陈树找了处视线好的位置站着,看着阿姨们踩着浪,扬起彩色的丝巾摆姿势拍照,不禁小声地笑了。
陈树打量了下四周,感觉这会没人注意自己,便拉起裤腿,慢慢向海水靠近。今天穿了夹脚凉鞋,细软的沙子无孔不入,脚趾的缝隙里跳跃的沙子让陈树觉得有些痒。早晨的海水还有些凉,看着海水没过脚背,拂过脚腕,陈树就这样静静站着,重复的感受海浪。
一层层海浪从远方奔涌而来,感受到的力量却是温柔的。当它褪去的时候,抚平了沙滩上的褶皱,也带走了陈树心头那点儿小情绪。要不是嘴疼,陈树挺想大声喊一句:大海,你好啊!
就这样带着被咬肿的嘴唇踏上返程,原本的计划欢送词是交给陈树来讲解的,但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儿,欢姐于心不忍,自己包揽了。
陈树感动地靠在座位上,听欢姐回顾这几天的行程、有趣的回忆,还有叔叔阿姨们的各种小任性也被她用诙谐幽默的方式说了出来。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大家都挺熟悉了,叔叔阿姨们也会跟着开玩笑。
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但是对于带团来说,陈树觉得完美收官似乎更有说服力。
当你卸下疲惫,脱掉身上的铠甲,松开那些紧绷的神经,静下来去回顾这趟旅程,没有冒出:如果当时能怎么怎么做就好了、早知道那时候有些话不应该说出口……诸如此类的想法,或是事后感到遗憾,就很好。
小陈导能给自己这次的表现打个8.8分,虽然嘴巴还肿着,但是不影响内心小小的成就感。
对于之后的影视城一日游,陈树唯一的担心就是嘴巴能不能好。每天擦药可勤快了,就希望能快点消肿。
这天出门上课都是带着口罩的,只要不说话,口罩轻轻挨着已经不会痛了。晚上也不敢熬夜,十点钟就乖乖躺下睡觉,果然醒来之后嘴唇又轻松了很多。
到了要去旅行社拿计划单的日子,陈树戴了口罩还带了帽子。殊不知这样反而更显眼,和欢姐说话的时候为了方便就摘了口罩,也就10分钟的功夫,路过的人有意无意的看她。估计自己的英勇事迹已经被普及过了。
陈树知道自己暴露了,麻溜地领完东西,打完招呼,就迅速下楼坐公交车回去了。
在寝室里拿着镜子变换着角度看,边看边叹气,其实和第一天相比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涂了药,那块地方油光发亮的,看起来比较突出。
“咋办呀,明天就出发了~”陈树盘腿坐在床上和白杨视频,目前来说不仔细看,一般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不然她也没勇气和大叔视频。
“还好呀,几乎看不出来。”白杨说的是实话,这和他想象中的香肠嘴完全不一样,只是嘴唇有些肿,估计涂了药膏,那一块还亮晶晶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挺厉害的。”陈树有些丧气,说话是利索了,就是要说的慢一些。“今天在旅行社已经出名了,大家都纷纷来瞻仰了下我的香肠嘴。”
“比我想象中好很多,放心,绝对没有影响你的美貌。”白杨努力忍着笑,小姑娘太可爱了。
“你就哄我吧,明天有人笑我,我就把账都记在你头上。”陈树抬手对着屏幕指他。
“好~”这回白杨没忍住,笑出声了,“我喜欢哄你,但是没骗你。”
“嗯,你看我信你呢。”陈树翻了个白眼,生气肯定不至于,就是吧~见不着摸不到的,有点不爽。手肘抵在腿上,手掌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怎么了,宝贝。”后面两个字说的很轻几乎没出声,白杨觉得她应该听得到。
“有点想你。”陈树说的也很轻,甚至有点委屈。视线却没有移开,一直看着他。
--你这么说话,还这样看着我,我真有点受不了了。
白杨直接打字了,她寝室还有别人,被听到了不太妥当。
本来陈树觉得自己挺深情的,看到他发的文字,来来回回琢磨了下,脸不受控制的红起来。
--你这么说话,我也挺受不了的。陈树顶着脸上的热气回他。
两人现在都属于干撩,靠着理智和事业心在撑着。明天要很早起来,陈树刹住车,扯会正经话也就睡下了。
天刚亮,陈树就醒了,把还没来得及响的闹钟关掉,轻手轻脚的起来了。没多会,小白也从床上下来。
“你不是8点?”陈树轻声问她。
“睡不着了~”小白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陈树倒是觉得孺子可教也,本来寝室里最担心的就是她,现在看来白导已经步入正轨啦。
背上双肩包,和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走了。今天学校里没有和自己同行的人,陈树一人就不敢抄近路,都是走的大路,还好食堂大楼已经灯火通明,里面的大厨们已经在准备早饭了,锅铲的声音和排风扇的声音,让陈树很有安全感,连着背上紧张的肌肉都放松了一些。
转了一趟公交车,到达集合点的时候大巴车还没到,陈树站在绿化带旁啃昨天买的提子吐司。
要是知道这片吐司得撑到下午1点,陈树一定会仔细地咀嚼每一口。因为高速上有车祸,导致了堵车,直到下高速车子都一直在缓行。
晚点了不但影响吃饭时间,还有很多表演得重新约时间,最后和领队商量,决定放弃一场马术表演,并且推迟了回程的时间,这样才能尽量把计划内的行程都走一遍。陈树牢记的一件事就是:无论行程有任何变更,都要出个书面说明让领队签字。
这回身边没有欢姐当主心骨,陈树做的每一个决定,打出去的每一个电话,心里都跟打鼓似的,好在这一趟下来有惊无险。
回到L市已经是深夜,送完游客之后,师傅说给她顺到校门口,陈树这回也没客气,坐在导游座上看着挡风玻璃外寂静的街道,不禁和师傅感叹了一句:“我想过会很累,但是从没想过当导游要熬夜。”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司机师傅的笑点了,刚开始只是抖着肩膀轻笑两句,后面肩膀抖动幅度越来越大,陈树没忍住大声说了句:“师傅,握方向盘的手可不能抖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师傅又没忍住,笑的更大声了。陈树无奈的扶额,但是笑声是会传染的,她怕自己一笑,对方更加收不住了,撇开头看向外面。
直到下车,陈树都没敢再聊天,扔了句:“师傅再见,慢点开!”就跑下车了。
“又带团去啦。”门卫大叔看到有大巴车停下就一直关注着,小姑娘一下来他就认出来了,之前半夜回来给班主任打电话的就是她。
“是的大叔,要给你核对吗?”陈树笑着问他,喊完大叔觉得这称呼这么别扭呢。
“不用了,我认得你,赶紧进去吧。”大叔朝她摆手。
手机在口袋里响起,陈树接起来放到耳边,另一只手冲大叔挥了挥。转身往校园里走,“大叔~”
喊完终于知道刚刚为什么别扭了,没控制好笑出声,偌大的校园显得这笑声很豪放。
“什么事这么开心。”白杨不禁跟着笑。
他这么一问,陈树联想到刚刚在大巴车上的场景,笑的更激烈了,“我缓缓,然后和你说。”
陈树只和他说了自己在大巴车上的神发言,“我不知道他的笑点是什么,但是又莫名觉得是挺好笑的。”
白杨完全是被她感染了,跟着笑了会,更多的是心疼,认真问她:“累吗?”
“累,累炸了。”陈树在他面前没想过要逞强,今天和陀螺似的一直在转,妥妥的身心疲惫。
“明天休息吗?”白杨听到她说累,不自觉地放轻声音。
“要报账呢,不过约的是下午,我能补个觉。”陈树还是很知足的,“我到啦,要叫阿姨开门,等会给你发微信。”
“好。”
白杨握着手机靠在床头,放了一半的电影还暂停着,但是已经没兴趣再看了。望着衣柜发呆,不知道能干嘛,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可能都是这种状态。倒是没有觉得不好,两个人各自忙着,找到空隙就回个信息或者发个语音,晚上能聊上一会,其实也挺舒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没底似的,就像现在,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发呆,心底有一丝发慌,却又抓不住来源。
相比起他还有空闲发呆,陈树显得忙碌很多,放下东西就进浴室了,贴心的室友给她的热水壶灌满了热水,她能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囫囵冲洗一下。清爽地爬上自己的床铺,然后给男朋友发消息。
--洗干净在被窝啦~
白杨给她回了个:想你来我的被窝。
可能夜深了,人说话的尺度就没下限。陈树一时间不知道咋回,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删删减减,最后直白的问了句:你最近是不是憋坏了?
白杨看着这句话,扭头笑了下,按着屏幕问她:你输入了这么久就憋出这句话来了?
--我这不是在认真组织语言嘛,陈导现在做事可严谨了。
--那我要是回答是呢?
陈树张嘴咬在自己曲起的食指关节上,有点想念他下巴咬起来的口感了,小心翼翼地回:要不下次多咬你几口,留点印记?
--那印记消了呢?
--及时续上。
本来陈树想说找时间续上,但是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更积极的词。
--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