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驶入京城站,挤在绿皮铁罐头中的人鱼贯而出。
大包小包,有怀揣梦想的北漂,有到京出差公办的,也有不远千里到京城寻亲探友的。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让第一次坐火车的一家人头晕脑昏。
拥挤的空间,不畅通的空气,复杂的味道,让人一言难尽。
几个孩子躺在父母怀里蔫蔫的,似睡似醒,迷迷糊糊。
张宝庆媳妇怀里小四,更是小脸憋得紫红,额头热的滚烫,像个冒气的小茶壶。
夫妻俩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把孩子护在身前,艰难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出了车站,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吸外面新鲜空气,冰冰凉凉,干燥,但对于从东北极寒过来的一大家子来说,这点冰冷不算什么,裹上厚厚棉袄后甚至还感觉有点热。
清新的空气,广阔的天地,涌入肺腑,人的状态立马好了许多。
孩子的脸色也变得好看许多,大点的孩子也渐渐有了精神,不过刚恢复精神的第一句话就是:
“爹,娘,我饿!”
“我也饿!”
“我也饿!”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途中只吃了几块干巴饼干,不但孩子们饿了,大人也饿了。
张宝庆本来是不想在外面多耽搁的,直接去朋友家里,但是面对咕噜噜的肚子,还有孩子祈求的眼神,说道:
“走吧,往前面走走看,问问路人,附近有什么吃的没有。”
在跟几个路人打听以后,一家子来到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小餐馆。
“你们是外地的吧?我跟你们说,外地人来京城一定尝尝老bJ地道的美食。”
“什么美食?”宝庆好奇道。
“那当然是豆汁儿,炒肝,配上炸的酥酥脆脆的大焦圈儿,那小味儿叫一个地道!”
听着店家的推荐,宝庆也没有犹豫,按照店家说的几样,随便点了点。
点完没一会儿,店家很快端上了一碗白色的跟豆浆一样的东西,就是闻着味道有点怪怪的。
小孩子耐不住性子,饿了一天了,看到白色的豆汁儿上来,伸着脖子,凑到碗边喝了一大口。
然后——
吐了!
小脸缩成一团,一副痛苦小表情,像是吃到满满一大口花椒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吐了?”宝庆皱起眉头说道,浪费粮食可不是好习惯!
“爹!难喝!”几个孩子异口同声说道。
宝庆不信邪:“他再难喝能有多难喝?我尝尝!”
然后好奇地尝了一口,学着旁边的客人,溜着碗边儿,呲溜一口。
然后——
险些吐了出来!
一股浓浓的酸馊味,跟放了两天的馊豆浆里面又放了一只臭袜子一样!
宝庆将豆汁儿含在嘴里,想要咽下去,卡在喉咙眼儿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几个孩子好奇地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爹爹。
宝庆将豆汁儿咽下,“也没那么难喝嘛!”“估计是喝的法子不对,毕竟是老bJ的特色美食。”
“就是难喝!”几个小家伙童言无忌。
旁边的本地人看着他们哈哈大笑。
媳妇和几个孩子尝了一口再也不愿喝,碰都不碰。
“都不喝啊?这不浪费了吗?”
宝庆看着满满四大碗豆汁儿,想着也是钱买的,倒了也可惜。
宝庆想着又往里面加了点儿糖,学着其他客人先吃了口咸菜丝儿,再尝了一口,然后就把碗挪到了墙边儿,再也不看一眼。
“爹!你怎么不和了?”
“管那么干什么?吃你的饭!”
“饭不好吃!”孩子抱怨道。
“这东西还真是有点儿喝不惯!”媳妇也说道。
“不好吃,先紧着其他的吃,总有好吃的,不能老bJ没一样好吃的饭!”
很快,焦圈上来后,宝庆媳妇看了一眼,尝了一口,狐疑地问道:“这不就是咱那儿的油炸果子吗?”
“好像就是!”
宝庆也尝了一口,发现确实是,有些失望。
“炒肝儿来喽,客人您的炒肝儿来了,尝尝我们家的炒肝儿,我们家的炒肝儿是老bJ最正宗,最地道的!”
老板娘自卖自夸!
张宝庆期待地尝了一大口粘稠的炒肝儿!
期待没了!
炒肝同样一言难尽!
怎么形容?
保留了一点大肠原始的味道,很具有地方风味儿,很“地道”!
但不论怎么说,还算是个能喝的,勾的贼粘稠的芡,配上包子,焦圈儿,咸菜,一家人也算是勉强吃了个饱。
不过到了付账的时候,又傻眼了!
“什么?多少钱?你说多少?”
“12!”
一顿不怎样,吃得不怎么舒服的饭,结账的时候,发现竟然要12块钱!
几个包子,几碗汤,几个不值钱的油炸面果子,要花这么多钱,宝庆和媳妇听到后气的七窍生烟!
“你这不是黑店吗?你这不是宰客吗?那点儿东西哪有这么贵的?”
老板娘有恃无恐,“怎么的?吃完了不想给钱?想吃霸王餐啊?老蒯!上!”
老板从后面走进来,膀大腰圆,气势汹汹!
“怎么?就是你们想吃霸王餐啊?”
“您自己进来不问价的,我们家一直就卖这个价!你不爱吃可以不来嘛!”
......
千般小心,万般谨慎,最后还是踩了坑!
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面对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店老板,为了不节外生枝,招来麻烦,夫妻俩只能忍气吞声,付了店家12块钱,认下这个亏,并且警示自己,以后吃饭前一定要先问好价格!
一顿不怎么开心的饭,变得彻彻底底的不开心。
“爹!我没吃饱!”
小四的脸色好了不少,迷迷糊糊已经醒来了,刚才喝了一口豆汁儿,跟小猫吐奶似得,然后就清醒了许多。
“我也没吃饱!”几个孩子嚷嚷道,“那个东西太难吃了!”
“先忍忍,一会儿到了地儿,爹带你们吃好的!”夫妻俩哄道。
“真的吗爹?”小四亮晶晶地眼睛,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那能吃到肉吗?”
“肯定的呀!又想吃肉啦?你这个小馋猫!”
“哈哈哈哈......”
......
“您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我拉您一程吧!”
一个好心的三轮司机凑过来,原来是拉客的!
火车站旁边到处都是蹬三轮儿的,路边儿停了一排,像是长龙一样,七零八乱,去年的整治明显没有波及到这个行业,反而让这个行业继续壮大兴隆。
不过,同行多了,生意也就不好做了,场景就像后世的火车站差不多,一出门一群人追着问:“你去哪里的?”“你要不要坐车?”
仿佛路过一个耗子,都得被拦下问问,坐不坐车。
这次张宝庆学聪明了,坐车之前先问了问价格:
“到这儿多少钱?”
“东安门啊?那老远了,你们这么多人得八块!走!上车吧!”
一听说坐一趟三轮儿要八块时,宝庆直摇头,他从东北一路坐到京城上千里也才花了15块!一趟三轮要八块,肯定不坐的!
不过,他转而又问道:“您知道这上面的地儿怎么走吗?”
“我也不太清楚,这地儿我不熟,您在问问其他人吧!”
司机索性装起了哑巴,不再说话了。
又问了几个司机,态度也不怎么好,一听说不坐车,都不愿多搭理他!
至于坐车,问了好些个,价格都差不多最便宜的也要六块,宁可闲着也不愿多跑一趟!
刚才才被坑了12块,现在坐个破烂轮儿,又要6块,6块钱在他们那疙瘩可是能买老些肉了,够一家人吃半个月还吃不完!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这些年靠着养参和家里几十亩参田,夫妻俩没少挣钱,算是屯里的小财主,万元户够不着,但也差不多了。
可即使再有钱,也不经这么花,跟拿盆往外泼水一样,让人心疼!
“京城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贵?”宝庆媳妇感叹道。
“咱们在看看吧,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其他法子!”
“真不行咱就走过去!”
宝庆说道,然后找其他路人打听起了路。
满京城小一千万人,终究还是有热心肠的路人。
经过一番打听,宝庆还是弄清楚了情况。
然后按照大妈的吩咐,带着老婆孩子向东走了好一段路,又在几个好心路人的帮助下,来到一个公交车站牌儿,等了一会儿后,坐上了一辆公交车。
大人一毛钱,小孩子半价,怀里抱得俩太小不要钱,一共才花了三毛钱。
比起刚才最便宜也要六块钱的小三轮,省了不少钱。
第一次感受到京城正常物价的张宝庆有些开心,像是摸清了门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省下这么多钱开心。
......
......
......
婚礼很简单,没有想着大操大办。
女方那边,肖红几乎和那边的亲戚断了来往,唯一亲的大伯家,也因为旧事不再往来。
所以只有肖冉和奶奶两个家属。
陈泽这边多一点,家里父母大姐花花、二姐姐夫一家、兄弟仨及家人,这里提一嘴李云也已经从国外回来了,并且在去年年尾办了简单婚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亲近的老兄弟,像曹双、阿华、方源、董瑞......
其实请柬发的并不多,想着自己家里人朋友请过来,简单办事,做个见证,但最后到的客人依旧不少,饭馆的包间被全部占满,将将够用。
饭馆去年年中就已经完成扩建,不仅将旁边的两座大三进四合院买下,还连同两栋院子的临街门市铺也一并租下,打通,统一装修。
没想着大操大办,但最后还是来了许多人,来者皆是客,无论疏远,只要不是闹事,都不能给人赶出去!
但是因此又免不了一番手忙脚乱!
因为来的客人太多,饭馆当天干脆停止营业,连前院的生意也不做,十几位厨师师傅连同临时聘请过来泰丰楼厨师班子一同忙碌。
好在事前有准备,再加上不少人帮忙调集食材,总算是在午饭的时候,成功把菜端到每一个餐桌上,没出什么纰漏。
婚礼太过于讲究礼节,是办给别人看的。
新人能收获的也只有一拜天地时的感动!
对于已经住在一起好些年,称得上老夫老妻的陈泽、肖红来说,这点感动和新婚喜悦虽然有,但是不多,收获更多的是忙前忙后的身心疲惫。
孩子结婚,老人和家长最开心。
“奶奶,我们给您磕个头!祝您老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哎呦呦!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奶奶摸着陈泽的肩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好孩子!好孩子!我们家红红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奶奶!您这话说得,我能娶到肖红才是我最大的福气!”陈泽笑着说道。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其乐融融!
“哎呀!终于结婚啦!我这当娘,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陈母看到自己的小——哦不,老儿子终于结婚了,像是完成了一桩心事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身体轻飘飘的,像是精神世界迎来了大增长,脸上的笑容不停。
“肖红是个好孩子!能嫁到我们家,确实是我们家的福气!俩孩子感情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放下了心,您老就等着抱曾孙吧!”
“这个手镯是祖上传下来的,也一并送给你!”
陈母笑呵呵拉着肖红的手,肖红乖乖的站在陈母旁边,陈母把自己手上的金手镯取下,戴到儿媳妇干女儿的白嫩嫩的手上。
肖红奇怪地看着丈夫,像是在说:‘怎么又一个祖传手镯?之前那个翡翠的不是吗?’
其实,这个金手镯,才真正是陈家老一辈传下来的传家宝,至于之前送给肖红的翡翠手镯,只不是陈泽小时候送给母亲,让母亲收藏的宝贝。
可能一个什么帝王绿翡翠手镯在价值上更加值钱,但这个光泽暗淡的金手镯,却确确实实是陈家一代人一代人从很早以前传下来的。
婆婆传给儿媳,儿媳传给孙媳,孙媳在传给自己的儿媳妇,一代又一代,不知道传了几代。
肖红带上金手镯,开心地比划一下,亲亲地叫了一声妈!陈母听到后乐不可支!
“爸!”子系母所生,母为大,之后是轮到陈父!
陈父听到儿媳妇叫自己爹,老脸笑得跟菊花儿一样,藏都藏不住!
一直在哪儿“哎!哎!哎!”地点头答应,乐呵个不停!
直到陈母拍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红包,递给儿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