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武僧和百姓见那碎成一地的黄铜炉,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了,顿时心中怒气大盛,恨不得将这壮和尚碎尸万段。
那些乞丐流民甚至因此气血逆冲,一个个眼睛瞪得血红,还有不少人已经声带哭腔,面露绝望。
“混账!蠢货!这恶僧怎敢如此啊?!”
“这疯和尚,砸了黄铜炉,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黄铜炉关乎万千百姓的性命,你竟然将其砸毁?!”
“我们没了佛丸,难不成要去抢官家饭吗?你这是要把我们都逼上绝路啊!”
各种谩骂侮辱如潮水般涌来,朱重八却仿若未闻,只是低首看着碎成一地的人皮。
那张人皮早已与丹炉粘黏在一起,难以分割,其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而炉顶那颗人头却被朱重八完整保留下来。
此时人头脸上满是解脱之色,犹如重获新生一般。
他在最后一刻,向朱重八投来了一丝感激目光,饱含着对解脱的欣慰和对朱重八的感激。
随后,朱重八站在原地双手合十,面色沉重肃穆,双目紧闭,开始念诵起一段并不熟练的往生咒。
周围的武僧和百姓见朱重八如此,以为这壮和尚准备束手就擒。
众人刚想上前动手,擒拿这恶僧,却见朱重八周身之上的金龙再次浮现。
金龙虚影张牙舞爪,盘踞在朱重八身旁,浩然正气自金光而现,不怒自威。
令众人面露惧色,仅仅对视一眼,双腿就如同被巨石所压住,止步不前。
虽然不敢动手,但他们口中却并未饶过这胡来的壮和尚。
“这疯和尚还念起往生咒了?!莫不是在咒我等死?”为首的那位武僧怒喝道,手中棍棒都被他按压变形。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僧顿时破口大骂:“你这不知死活的和尚,犯下如此大罪,还敢在这装神弄鬼!等官府的人来了,定要让你好看!”
其中那位老和尚更是指着朱重八的鼻子骂:“不知多少百姓要靠佛丸来过冬,他们在你眼中便不是人了?你这般肆意妄为,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他那干瘪嘴唇不停哆嗦着,白须也随着愤怒而抖动。
“如此丧尽天良,你也配当我佛门弟子?”
此时朱重八口中往生咒已经念完,却仍旧闭目站在人首前,许久都不愿睁眼看世间污秽。
“今日贫僧砸了这黄铜炉,你们又能奈我何?”朱重八闭目沉声道,声音仿佛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话音刚落,便见朱重八肌肤下竟有金鳞浮现,在皮肤之下蜿蜒游动,令他被一层金色的光晕所笼罩。
“你这恶僧,仗着有些几分旁门左道,就敢如此胆大妄为,不怕佛祖降罪吗?”那老和尚怒目而视,但在朱重八的威压之下,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若佛祖要因此降罪,那便是佛祖那老东西有眼无珠,道行有缺!”
朱重八声音冷硬如铁,字字如冰刃般刺出。
“佛祖若想惩我,便让他亲自下来。”
朱重八此话一出,顿时气的老和尚哑口无言,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和尚。
“未曾想到,如净大师有如此神力,赤手空拳便可将这黄铜炉捶得粉碎。”
在众僧人怒不敢言的时候,一旁的方丈却突然开口。
他一身袈裟在寒风中飘动,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弯腰捡起一块黄铜炉碎片,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碎片在方丈修长手指中翻转,映出他眼中的复杂神色,
“如净大师,虽然贫僧不知你为何对黄铜炉如此愤恨,但扬州城内可有十几万户人家,扬州路的流民百姓加一起更是超两百万户,若只靠一座黄铜炉,可不够。”
此话一出,朱重八瞳孔猛缩,旋即眸中杀意愈发盛,双拳紧握。
这方丈是在告诉朱重八,大明寺内的黄铜炉可不止一座。
自己刚才就应该杀了这方丈,除了这祸害。
他刚想挥拳直奔那方丈脸上袭去,便听到一阵推车滚动的声音。
声音在寺庙中格外清晰,似利剑穿心,令朱重八不由得有几分心悸。
循声望去,只见几位武僧正费力地将一尊完好的黄铜炉从寺内缓缓推出。
而周围的百姓见黄铜炉失而复得,顿时如同着了魔一般,疯狂闯入寺内。
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丹炉,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与痴迷,仿佛那丹炉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而这尊黄铜炉与朱重八刚刚粉碎那座一模一样,同样散发着血腥而压抑的气息,同样令朱重八牙关紧咬,眼中血丝渐显。
不同的是,这次这座丹炉顶上的人头,却是一位女人。
那女人脸庞毫无一丝血色,双眼痴呆无神,空洞而茫然,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早已癫狂。
朱重八见状,双目瞬间变得血红,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大明寺内还有多少这样的“人炉”?!
丹炉都如此邪性,那佛丸又是用何物炼成的?
若这世上真有佛祖,难不成是睡死了吗?!
诸多忧愁涌上心头,朱重八却没有再去思索,他旋即向那新丹炉迈进两步,四周武僧便汹涌而袭来,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武僧表情凝重,身上的肌肉紧绷,棍棒紧握在手中,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如临大敌。
而门外百姓此时也尽皆挤进大明寺内,他们拥挤着,推搡着,脚步声和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乞丐流民们与武僧一样,皆是将朱重八团团包住。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中既有恐惧,却又透着愤怒,尽皆握紧拳头,仿佛要与朱重八拼命一般。
一眼看去,与朱重八同龄之人不在少数,其中还有不少老幼妇女。
他们显然不会再让朱重八毁掉一尊丹炉。
方丈站在紧紧簇拥的人群中,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如净大师,以你的本事,无论想做什么贫僧都拦不住,扬州城内只怕也没人拦得住。”
“但个人之力纵使再强,终归有限,大师你已毁了一座丹炉,若是再痛下杀手,只怕会激起民愤啊。”他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还请大师就此离去吧,贫僧许诺,不会与大师计较先前那座丹炉的事。”
朱重八闻言并未说话,紧握的双拳却缓缓松开,发出一声长叹。
方丈看着朱重八的模样,以为他就此放弃时,却见这壮和尚摩挲着手上一枚黑色戒指。
这怪异举动,让方丈双眉一挑,莫名其妙感觉到恐惧。
朱重八环顾着四方百姓,目光从一张张或愤怒、或恐惧、或不解的脸上扫过,心中陡然有几分迷茫。
如果是师父,祂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