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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道上三人盘膝而坐,等待着朱重八的归来,三人坐着都没有说话,时间就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三人的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杂草丛生,偶有几声鸟啼划破寂静长空,增添了几分萧瑟与苍凉。

胡惟庸的眉头紧锁,不时地向远方张望,极为担忧。

从今早朱重八救下自己后,胡惟庸一直将朱重八视为主心骨,若朱重八不见了,等一下这封门时该怎么办啊。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朱重八从远处缓缓走来,胡惟庸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迎接。

“朱兄,你可算来了,你怎么去如此久?”胡惟庸上前几步,面上满是焦急关切之情。

随后三人发现朱重八此时沉着一张脸,那原本温和儒雅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隐约间还能感受到朱重八身上传来的怒意。

“重八,你可有哪里不适?是不是在哪处崴到脚受伤了?”汤和眉头紧皱,目光在朱重八身上来回扫视,声音急切。

汤和知道朱重八是去做什么,而朱重八脸色如此阴沉,定是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了。

“汤和,不必担心,我没事。”朱重八声音沉稳而有力,他轻轻拍了拍汤和的肩膀,“水袋我拿回来了,我尽快上路吧。”

其余三人见朱重八如此说道,便也不再多言,沿着官道朝最近的县城长丰县走去。

四人走走停停,历经了四个时辰。在路过一个宁静的小村庄时,胡惟庸偷偷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一把红伞 ,这是等一下用来对付郑清川的。

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地处偏远的小村中,居然还有一座供奉龙霄真君的神庙。

四人望着神庙门口高悬着写着 “龙霄道宫” 四个大字的匾额,那字迹龙飞凤舞,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而这神庙虽然规模不大,但庙前的香客却是络绎不绝,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每人都神情虔诚,目光中满是敬畏与尊崇。

汤和和朱重八见状,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就迈着坚定的步伐进了神庙,而不信神的胡惟庸和郑清川则满脸狐疑地留在门口。

胡惟庸扯着嗓子嚷嚷道:“你们不会真信有这个龙霄真君吧?要是这龙霄真君是真的,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了。”

二人并未理会胡惟庸的话,直接走入庙中,而在胡惟庸身旁的郑清川则是一厌恶之色,仿佛这神佛之事极为讨厌。

二人走近庙内,只见神庙的正中央摆放的神像是一尊头生龙角、样貌英俊的男子模样,其身姿挺拔,仿佛顶天立地,面带笑意,和蔼可亲,想来这就是龙霄真君。

而一尊尊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龙形神像则被恭敬地放在了人形神像的后方,仿佛是其忠实的护卫。

二人看到神像前的供桌上插满了各类檀香沉香,那烟雾袅袅升腾,让整个神庙内都犹如灵境一般。

而且供桌上还有许多新鲜的牛羊鸡肉与瓜果蔬菜,贡品极为丰富,在这大灾之年,这般景象可谓是极为少见,仿佛是神明的恩赐。

朱重八入庙后看着人形神像愣了愣,随后一脸震惊地向汤和问道:“这龙霄真君是这副模样的吗?”

此时汤和已经从庙中道士手上买来了几炷香,听见朱重八这个疑问,略有奇怪。

“你不知道龙霄真君的模样吗?如今江北行省内的拜的真君像都是这个样啊。”

“我知道龙霄真君,但据我所知应该是龙形啊......”朱重八摸了摸下巴,看着神像愈发好奇了起来。

汤和指着神像后面的龙,说道:“那后面不摆的都是龙吗?这神的模样又不是只有一种。”

随后汤和一脸虔诚地让朱重八和自己一起拜神像,而朱重八也并未拒绝,接过三炷香后便与汤和一起拜神。

只见汤和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额头触地之时,口中还虔诚地念念有词,似在向神灵诉说着内心的祈愿。

而朱重八只是神色从容地把香插在神像前,微微弯腰鞠躬行了一礼,虽然举止端庄肃穆,但朱重八不像是在对神行礼,像是在对师父行礼。

汤和起身之后,见朱重八如此,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不满之色,“重八,你为何不叩首?只行此鞠躬之礼,难道不怕对神灵有所不敬?”

朱重八闻言后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豪迈不羁,在这肃穆的神庙中回荡,惊得周围的香客纷纷侧目,面露惊诧之色。

“真君不喜欢你对祂跪地磕头的,如果祂知晓这些,恐怕还会有些恼怒。” 朱重八止住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庙中神像,神色自若地说道。

汤和一听,愈发疑惑不解,“你又如何知晓这真君不喜?你难不成还与龙霄真君相识?”

而朱重八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迈着大步流星地出门而去了。

“快走吧,胡惟庸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耽误了时辰。”

“重八,你刚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

待二人走后,只见那众多神像的眼中,似乎都有一道道金光在闪烁,似乎极为开心。

......

随着天色渐渐接近黄昏,夕阳如血,将天边染得通红。

终于,四人才来到长丰县城门口,却见此时厚重的城门紧闭,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关卡,门口空无一人,一个百姓和流民的身影都没有了。

“三位,既然城门已关,不妨来小生家中做客?”

此时郑清川突然发话,对着三人微微一笑,说道:“小生的家就在长丰县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诸位若是不嫌弃,今夜可以来小生家中歇息。”

郑清川那笑容看似温和,却隐隐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胡惟庸闻言,心中顿时慌了神,果真如那店家所说,这郑清川竟真要邀请自己一伙人去他那鬼宅。

但还未等胡惟庸开口,就见朱重八神色泰然地说道:“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施主带路吧,贫僧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郑清川似乎对朱重八的回应感到意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但随即笑道:“好说,那诸位请随小生走吧。”

说罢,三人便跟在郑清川的身后,绕开了长丰县,随着长丰县旁边的一条大河往西边走去,而四周的环境也愈发荒凉。

一路走的尽是些蜿蜒崎岖的小路,杂草丛生,乱石嶙峋,仿佛走进了一片无人问津的乱葬岗,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而带头的郑清川轻车熟路,对这四周的环境视若无睹,而朱重八和汤和则面无表情的继续在后面走着。

胡惟庸环看四周,心中充满了不安,他紧握着手中的红伞,手心里已满是汗水,这把红伞今晚可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郑清川便带着三人到了一座阁楼前。

只见这个阁楼居然有三层高,阁楼的墙壁已经斑驳不堪,木制的门窗油漆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纹,显然已经有存在在这里许多年了。

这座阁楼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荒芜上,在这荒郊野岭外,只有一栋三层阁楼,怎么看都诡异无比。

随后郑清川从怀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开锁声,民宅大门缓缓开启。

郑清川推开门后,只见门内漆黑如墨,仿若一张深不见底的恐怖大口,不点烛火的话根本什么都无法看到。

“三位,请进吧。”那郑清川似乎完全不惧这黑暗,打开门后第一句话便是请三人先进屋。

朱重八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内,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笑道:“贫道冒昧打扰,还望郑兄海涵。”

随后朱重八与汤和便毫不犹豫地大步跨入门内,身姿决绝,而胡惟庸则战战兢兢地紧随在二人身后。

郑清川看着三人尽皆入屋后,脸上瞬间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三人一进大门后,胡惟庸立刻慌里慌张地把大门关上,按照店家所言,紧闭双目,拿出红伞使出浑身力气顶着房门。

胡惟庸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在拼命封门,心急如焚,连忙声嘶力竭地呼喊朱重八汤和来帮忙。

“朱兄汤兄,快来把我顶门啊,不要让那个怪物进来!”

一阵呼喊后依旧没有人前来帮忙,只听汤和那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幽幽响起。

“老胡,不用撑这门了,看看屋内吧。”

胡惟庸心知大事不妙,随后惊慌失措地转身一看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能将人熏倒的尸臭味排扑面而来,让胡惟庸眼睛都难睁开。

只见此时屋内早已站着二十几个牵着恶犬的恶人,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犹如恶鬼,手中牵着的恶犬朝着三人狂吠,隐约能见那些恶犬嘴中未干的鲜血。

他们手中举着刚刚点燃的火把,那跳跃的火焰把屋内照得一片血红,仿若炼狱。

在那帮恶人的火光照耀下,三人看清了屋内毛骨悚然的景象。

阁楼四周悬挂着各种断肢残骸,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则干枯如柴,有的像是刚挂上去几天,墙壁天花板上,皆是干枯血迹,这些血迹像是一幅幅恐怖的泼墨画,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板。

残骸上爬满了蛆虫,它们在血肉之间蠕动,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声音。

而有的角落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而有的地方则依旧保持着鲜红,这些血迹向三人述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种种惨无人寰的暴行。

地板上血渍和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泥泞,胡惟庸每移动踩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黏稠和湿滑,让他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这充满血腥的阁楼里,弥漫着一股死亡与腐烂的恶臭,任何踏入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阁楼就是人间地狱,就是一处活人的屠宰场!

胡惟庸与汤和见如此丧绝人性的场景,面色惨白,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将这两天吃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汤和看着这地狱般的场景,面色痛苦地大喊道:“你们如此做,不怕遭天谴吗!”

而那伙人丝毫不理会汤和,眼神冰冷如霜,如死人般看着三人。

在他们眼中,从朱重八他们三人踏入这阁楼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只见那伙恶人中有一个貌似领头之人,指着胡惟庸对身边人阴恻恻地说道:“那个书生可以直接杀了,反正番僧只要这人的脊椎和人皮。”

“这个壮汉不能杀,大师说要那个壮汉的左腿做骨笛,然后割下舌头送到他那里去。”

“至于这个和尚,就是因为他才害的我们折腾这么久,把他折磨一番,卖到安丰城的人市里当驱口。”

胡惟庸见到这一幕,强忍四肢百骸传来的恶心,转身就要踢门而出,却发现这破旧的木门无论怎么踢都踢不开,显然有人从外面上了锁。

“郑清川!你这个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老天爷必定会把你全家五雷轰顶!”

胡惟庸见状,连忙歇斯底里地朝着朱重八大喊,“朱兄!你快来把这门破开啊!我们若落到这伙人手上,定然生不如死!”

胡惟庸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充满绝望的呐喊着。

胡惟庸这一喊,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朱重八身上,或者说,朱重八正在做的事吸引了屋内所有的目光。

待那伙恶人仔细一看,不少人瞬间面色煞白,就连那个头领都后退了一步,而刚才还狂吠不止的恶犬,也停止了吼叫,夹着尾巴,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

犹如地狱般的地方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众人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回响。

只见朱重八旁若无人地盘坐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用这些东西正有条不紊地搭建着。

“重八,你在做甚?我们快逃吧!”

汤和面色十分难看,上前一瞅,只见朱重八手中的摆放的圆球,正是驿站店家和伙计的人头,足足十几个人头,尽皆摆放在地上。

朱重八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汤和,你知道我去北方游历后,见过最壮观的景象是什么吗?”

“是......什么?”

汤和见朱重八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全身冷汗淋漓,自己这位发小,莫非和屋内这伙人是一伙的?

朱重八用力的将店家的头颅安在了京观最上面,只见那十几个人头堆积成了一个锥形。

随后朱重八面庞上露出无比温和的笑容,可那笑容在这血腥的场景中却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是荒原上,元廷拿几千几万人堆积而成的京观。”

朱重八缓缓站起身,环视了屋内一圈,笑道,“今晚贫僧借诸位人头一用,不知能堆积到几层高的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