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浩然能够理解阿古茹的选择。
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可惜,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季浩然咬牙,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竹简。
展开竹简。
无法想象的浩然正气从中喷薄而出。
天刀袭来。
竹简上的一个又一个文字发光,这些文字从竹简上飞了出来,烙印在了季浩然身上。
无形天刀斩在季浩然身上,片刻之后消散。
第三道天刀就此结束。
这些文字从季浩然身上脱落,重新回到了竹简当中。
季浩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浑身肌肤龟裂。
以他的肉身和境界,要一口气承载这么多的竹简文字,终究还是太过勉强了。
好在第三道天刀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否则的话,他自己就会被这些文字给压死。
“拜谢孟夫子。”吐了两口血之后,季浩然拱手对着竹简一拜,这才小心翼翼将其收了起来。
他手中的这卷竹简,乃是儒祖手书!
此乃浩然界的至宝之一。
第二代儒祖孟夫子亲手书写的《论语》,其中还有着这位儒祖对其所做出的注释。
《论语》本就博大精深,再加上第二儒祖的注释,就更是浩瀚如同繁星。
区区一卷竹简,根本无法记录其全部。
季浩然手中的这一卷竹简上记录的,只是其中的一小节罢了。
不过是第二儒祖对论语中某一部分内容的临摹和注释。
非如此,浩然界的人也不会同意让季浩然将其带出浩然界。
毕竟此物对于浩然界来说,不仅仅是威能无穷的至宝那么简单,还是他们精神的寄托和传承的见证。
让人带走,终究是有失落在外的风险。
季浩然终于是行完了繁复的古礼,这才小心翼翼将竹简逐渐收回。
可以看到,竹简背面,有两道清晰的刀痕。
捆扎竹简的绳子被其中一道刀痕斩中,虽然没有当场断裂,但看起来情况也很不妙。
竹简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这就是季浩然能活过前两道天刀的原因。
到了第三道天刀,他已经不敢再拿竹简去硬扛了。
因为那很有可能导致他手中的儒祖手书彻底散架。
到时候,他就是整个儒家、整个浩然界的罪人。
为此,他选择了在自己身上短暂承载儒祖文字。
“虽然付出的代价很惨重,但好在结果是光明的。”成功活了下来的季浩然脸上露出喜色。
他受了很重的伤,速度慢了很多,但还是在第4道天刀到来之前走出了楚国的国界线。
他早已看到了站立在前方,先他一步走出楚国国界线的阿古茹。
“道友,看来我们的运气都不错。”季浩然脸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之前他只顾着自己保命,但还是一直都有用神识和眼角余光关注着阿古茹这边的情况。
连他都不由得高呼生命的奇迹。
阿古茹燃烧自己的一身精血和寿命,又用了其他种种秘术,居然真的在第三道天刀临身之前逃出了楚国的国界线!
“如此,应该就没问题了。”季浩然笑着走到了阿古茹身边,却不见阿古茹回应,他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心中暗自戒备的同时,面上也试探性的问道:“道友,怎么了吗?”
他怀疑,阿古茹是不想履行之前的承诺。
“可这不应该啊,他都已经当着我的面发下重誓了,难道他就不怕誓言应验吗?”季浩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没什么,我开心呢,没想到我居然真的能够活着逃出来。”阿古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我就知道,我洪福齐天,怎么可能死在这种旁门左道的鬼蜮伎俩上面?”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肌肉受到拉扯,导致那紧紧贴在一起的皮肉发生了分离。
季浩然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一道血线出现在阿古茹的身上,从他的额头到胯,将他平均分成了一半。
鲜血从中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阿古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他困惑地抬起手来,想要擦一擦被血浸湿的面孔。
可这一使劲,却导致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
他变成了两半尸体,无力的坠落了下去。
死得透透的,再也没有任何的气息。
魂飞魄散。
季浩然站在半空,低头看着阿古茹那挂在树枝上的一半身体,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恐惧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填满了他的心海。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无声的嘶吼起来,再也维持不住大儒的风姿仪态,如同街头怨妇一般歇斯底里:“他明明跑出来了!”
“我看的很清楚,在第三道天刀来临之时,他就已经跑出了国界线,为什么却还是死了?”
季浩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背后透露出来的绝望现实:哪怕出了国界线也没用,还是会受到天刀的追杀,直到死亡为止。
他正在心神失守地大嚷大叫,危机灵觉就陡然间被提到了最高。
是第四道天刀来了。
之前所有的智珠在握,所有的底气满满,所有的歇斯底里和难以置信,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击碎了。
如此大起大落之下,哪怕是季浩然,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他有些癫狂的展开了儒祖手书:“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的!”
“我取浩然为名,是冠绝整个浩然界的无上天骄,我的雕像和名字注定是要进入文庙当中,成为新的儒祖,拥有自己地位的……”
“你凭什么杀我?”
他将自己最后的法力全部灌入儒祖手书当中,激发出了这件宝物真正的力量。
竹简之上的文字大放光明。
第二儒祖的注释飞了出来,化作无边茫茫大雾,笼罩了季浩然。
第四道天刀飞入其中,居然没能寻到季浩然之所在,反而是被一个浪花打入了一片长河之中,在其中不停的翻滚涌动,却始终无法摆脱。
脸色苍白的季浩然跌坐在河岸之上,在他面前,是第一儒祖和儒家其他古贤的虚影,他们点指着这条长河,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季浩然目光默然地看着那道在长河中不停翻滚的刀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第五道刀光飞了进来,同样被拘入了长河当中。
紧接着就是第六道、第七道……
季浩然不死,发刀永无止境。
季浩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只能抬头,默默看着天空。
在这片奇异的天空上头,儒祖手书中的一行字默默挂在那里: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