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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可衡的目光落在那根金光闪闪的宝簪之上,其上雕刻的凤仙花活灵活现,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中间嵌入的翡翠玛瑙在阳光下折射出通透而温润的光芒,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作为一名饱读诗书、崇尚气节的读书人,他又怎会不明白,真正能够让他折腰的,绝非这些世俗的财富。

而是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情谊,以及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与希望。

可是,他内心深处也明镜似的知晓,这场进京赶考之路,免不了要周旋于权贵之间,疏通关节。

予浅浅所给予的资助,数额之巨,犹如一座沉甸甸的金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巨大到足以让他暂且将那些陈年旧恨埋藏心底。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轻轻勾勒着予浅浅细腻的下巴线条,语调冷硬如冬日里的利刃,“你赠我如此丰厚的资财,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功成名就之时,转而对沈慕尘下手,让他品尝败落的苦果?”

予浅浅将自己的脸颊轻贴在谢可衡的手掌上,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蜜意,“衡哥哥,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心意吗?我与沈慕尘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倘若你能令他失势,我心中只会对你感激涕零,何谈惧怕?”

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满载不快回忆的地方,甚至不及等待谢可衡的回应。

便用那娇滴滴、略带哀求的语气继续说道:“你大可安心,我知道自己曾对不起哥哥,绝不会再无端打扰你的生活。待你出狱之日,我会派遣一队精壮的护卫,保驾护航,直到京城。哥哥胸有丘壑,定能成就一番伟业,我对此深信不疑……”

谢可衡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那分明是对予浅浅这番说辞的深深疑虑与不信。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让予浅浅不禁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予浅浅脑中灵光一闪,急忙转移话题,试图缓解这份沉重,“衡哥哥,在这段时间里,你被囚禁于此,那个曾经对你关怀备至的玉桃,有没有来探望过你呢?”

观察到他面色愈发阴沉,无需多言,答案已然昭然若揭——玉桃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牢狱生涯之中。

予浅浅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锐利。

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抹淡淡的嘲讽,道:“玉桃那个看似温柔实则凉薄的女子,眼睁睁看着哥哥你身陷囹圄,竟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连一步探监之情都不肯施舍!真是让人心寒。”

这话一出,谢可衡的脸色瞬间黯淡,犹如被乌云遮蔽了阳光,他心中明白,自己过去在予浅浅面前提起玉桃时总是百般维护,此刻这番话无疑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但他还是强自镇定,辩解道:“浅浅,你这话可就误会她了,玉桃的心思细腻,我相信她必定日日夜夜都在为我担忧,只是眼下我这处境复杂,她一个柔弱女子,想要探望我又怎能轻易找到门路呢?”

予浅浅闻言,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虽小,却满含不屑,“若真如你所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这天下之大,哪里会没有一条通往你身边的路?说到底,不过都是她的托词罢了!”

言罢,予浅浅眼角余光扫过谢可衡愈发阴郁的面容,心中了然,这两人的感情似乎已不复往昔的纯粹,猜忌与隔阂悄然滋生。

她暗自思量,设身处地,若是自己的至爱,在自己危难之际选择袖手旁观,那心中的失望与愤怒,恐怕会将昔日的情深意重一点点磨灭,直至化为怨怼。

于是,予浅浅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语调中带着几分悲凉,“也罢,既然哥哥你坚信玉桃有你的理由,我自然不会多嘴。这样吧,我来安排,派几个可靠的随从将玉桃安全带到此处,再让你们二人一同前往京城,也算是我对你们情感的最后一份成全。”

她的语气中带着决绝,似乎在这安排之下,也悄然埋藏着一份了断。

谢可衡搭在膝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透露出内心翻涌的情感。

他凝视着眼前的予浅浅,只见她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长睫轻颤,挂着晶莹的泪珠,犹如晨曦中沾满露水的花瓣,透出一种令人心疼的柔弱。

她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不舍与心疼,紧紧锁在他的身上,那一刻,谢可衡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一股情愫在胸腔内微妙地震荡。

可是,这份微妙的情感很快就被汹涌的悔恨所淹没。

他想到,就连予浅浅都能不顾一切地前来探望,表现出如此深切的关怀,相比之下,玉桃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任由他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狱中饱受煎熬,度日如年。

这种对比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原本想要提及带玉桃一同前往京城的计划,此刻却觉得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仔细考量。

毕竟,他开始怀疑,这样的安排是否真能如愿以偿,又或者,是否会再次成为一场空洞的期望。

就在他心中百转千回之时,予浅浅已悄然转身,走出了牢房。

她用手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每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望向谢可衡,眼中满是牵挂与不舍,口中轻声道:“哥哥保重,后会有期。”

那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牢房内久久回响,带着几分颤抖。

谢可衡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喊住她,伸出的手在空中徒劳地停滞了一瞬,“浅浅!”

但回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那瘦弱却坚毅的身影,最终消失在牢狱门口斑驳的光影之中,留下一室的空寂与无奈。

时间,犹如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无声无息地卷走了过往的一切。

当一切尘埃落定,转眼间已是三个月匆匆而过。

回到京城后,予浅浅的精神状态大不如前,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不仅饮食不进,还终日沉浸在昏睡之中。

似乎在梦里寻找着片刻的慰藉与安宁,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四天之久,让人不由心生忧虑。

这一天,予浅浅感觉身体里终于有了一些久违的精神气,犹如冬日里难得的一缕暖阳照进了心间。

可是,这份难得的舒畅并未能持续太久,转瞬间,她便意识到不久之后又要前往江氏那里请安,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无奈。

江氏,这位表面上总是温和可亲的家族掌舵人,首次见面时,予浅浅几乎无法将她与昔日那个操持着小小饭馆、满脸风霜的女子联系起来。

岁月似乎对江氏格外宽容,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尊贵气质,就像是最精致的瓷器,经年累月被时间的柔光细细打磨,让人难以想象其曾经的平凡出身。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贵气养人。

珍珠,作为予浅浅的贴身丫鬟,手法娴熟地为她插上最后一根发簪。

这整套头饰是从城中颇负盛名的金玉斋特别定制,耗资之巨,连珍珠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是普通人家一年开销的几倍乃至几十倍。

发簪之上,珍珠与翡翠交相辉映,轻轻摇曳间,闪过温润而又不失华贵的光泽。

垂落的流苏灵动优雅,与予浅浅身上新换的绛红色盘金襦裙相互映衬,显得尤为夺目。

这一身装扮,犹如将她整个人都提亮了几分,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心生赞叹。

珍珠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生怕打扰到这幅如画般的景致,口中不吝赞美,“小姐您这一打扮,比起京城内外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家闺秀也毫不逊色!待会儿的花墨盛会,您定能艳压群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言语之间,满是骄傲。

予浅浅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怠,“夫人一番美意,为我筹备了这场花墨会,据说京中的贵女们大半都将出席,我又怎能不精心装扮?毕竟,这样的场合,既是展示自己的舞台,也是暗流涌动的名利场。”

言毕,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双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沉思绪。

珍珠留意到予浅浅眼神空洞,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轻轻抿紧了双唇。

语气中带着几分关怀与担忧,缓缓开口询问:“小姐,你心中是否还挂念着姑爷?我们如今已远离大凉,是时候将那些过往放下,莫再让思念缠绕心头了。”

予浅浅内心正因为远离了大凉而倍感焦虑。

她忧虑的是,万一沈慕尘在这个时刻返回,发现她已不在原地,徒劳一场,那该是如何的失落与无奈?

念头一闪而过,她开始犹豫是否应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告知他自己的行踪与心意。

就在她心中盘旋着这几分愁绪时,主仆二人已漫步至后花园。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斑驳陆离地铺洒在青石小径上,形成一幅幅光影交错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暖洋洋的气息,晴朗的天空没有几分云彩,秋风虽起,却尚未透骨,带着些许温柔的凉意。

予浅浅身着适中的衣物,并未感到过分寒冷,而国师府的宅院广阔无垠,她们走了一段路后,她的额头与两颊已渐渐渗出细腻的汗珠,显得格外娇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