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悠扬的尾音落下。
坐在卡尔斯旁边的指挥家,也毫无预兆的忽然拍了灯。
卡尔斯还在思索等下一下要不要拆穿台上女孩抄袭的事,把听弦大师的曲子稍作改变,演奏乐器从长笛变成小提琴。
这简直对听弦大师太不尊敬。
可偏偏还没等他想好一会儿要怎么说,他那指挥家好队友就拍了灯。
卡尔斯:……
指挥家感受到身旁的冷空气,木木转头看来,就看到卡尔斯一张孕育着怒火的脸。
“怎,怎么了?”
指挥家一无辜,比赛开始之前,他确实也接收到了一些暗示,但这并不是他拍灯的全部理由。
台上这个女孩不论从作曲还是演奏,都很完美。
整体呈现效果,和刚才那位引起全场震撼的长笛少年相差无二。
所以他拍灯,没问题啊。
可是卡尔斯看上去好像很生气,而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听到指挥家不明所以的问题,卡尔斯沉默了。
他咬咬牙转头不再看指挥家,反正他是不可能拍灯的。
不仅不拍灯,他还要拆拆穿这个抄袭者。
卡尔斯怯生生的回头看了眼观众席,他的听弦大师到底在哪里啊?
这首曲子他听到了吗?
他生气了吗?
卡尔斯觉得要是听弦在 现场,听到自己很久之前创作,且一直残缺的曲子被人盗用,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如果这样的话,他肯定能从现场观众里找到生气的听弦大师。
从听弦创作的宏厚、波澜的曲子里,卡尔斯一直认为听弦会是一个三十七八甚至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所以他搜寻的目光也集中在这类人身上。
谢惊鸿坐在后排,在卡尔斯目光扫过之时,淡定自若。
卡尔斯的视线果然未做停留,她们这片区域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基本不在卡尔斯的辨别范围之内。
等卡尔斯失落的转过去,谢惊鸿嘴角才勾起得意的笑。
心里一个声音在傲娇的说: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台上的谢承欢已经表演完毕,她收起小提琴,笑脸盈盈,双眸含泪,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看着台下的陆文茵。
陆文茵并未抬头,低头看着手里的参赛名单。
“好,感谢这位参赛选手的表演,你一共获得三位导师的拍灯,接下来让我们有请……”
主持人见谢承欢站在台上迟迟不肯谢幕,只好拿起话筒提醒,并且宣布下一位选手上场。
“等一下!”
不等主持人把话说完,谢承欢忽然打断他的话。
现场观众一片哗然。
这个参赛选手,怎么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表演前大段的独白就算了,现在还要做什么呢?
现场懂音乐的人,又都觉得她的曲子很好,很感人,那种欲语还休的感情,表达的特别好。
所以大家都耐着性子,想听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位选手,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主持人觉得自己今天的职业素养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上,出现不可控场的意外。
这将会是他主持生涯上的一个污点。
可是这个选手,频频扰乱比赛秩序,偏偏还表现的那么淡定自若,就好像这个比赛是为她举办的一样。
为了控场,他不情不愿的问了一句。
谢承欢并不看主持人,而是用她那双噙满眼泪的眼睛,看着陆文茵说:
“妈妈,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不给我拍灯吗?”
这话,将并不想露头的陆文茵推到了风口浪尖。
“妈妈?”
现场不少人惊讶疑惑,他们将目光投向评委席,那里只有陆文茵一位女士。
“台上的女孩是那个女评委的女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台上的这个叫谢承欢,台下那个是北城豪门谢家的夫人,北城乐团的大提琴首席,也是养了谢承欢二十年的养母。”
“啊,这样啊,难道就是前段时间真假千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谢家?台上这个是在谢家养大的假千金?”
“对咯!”
所有人消息共享,很快就理清了其中关系。
陆文茵并不想说话,她不拍灯是她作为评委的公证,不直接拆穿她抄袭是对她最后的一点怜悯。
主持人此时也不得不走上来了,劝道:
“这位选手,并不是所有评委都必须要拍灯的,就算台下坐的是你的妈妈。”
谢承欢根本不听。
目前场上三票的人,只有她和那个长笛少年。
卡尔斯这个皇家乐团的团长不拍情有可原,可陆文茵是她叫了二十年的妈妈啊,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去皇家乐团,她拍一下怎么了?
为了能让她拍灯,她开场还说了那么一大段的独白。
“不好意思主持人,我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位陆女士,不给我拍灯的理由。”
谢承欢不理主持人,继续说着自己不肯下台的原因。
主持人也有些为难了。
这可是直播,总不能真的找几个工作人员把人架走吧。
“我来说为什么。”
忽然,一道低沉好听,但是咬字别扭的男音从台下评委席传来。
卡尔斯刚刚看出来陆文茵好像并不想说话。
“好,让我们有请皇家乐团的团长卡尔斯先生说话,您没有拍灯的理由是什么呢?”
主持人赶紧控场。
卡尔斯深邃如大海的蓝眼睛看着台上,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因为她,抄袭。”
“这首曲子,不是她自己创作的,是抄袭别人的。”
卡尔斯蹩脚的中文,在整个比赛现场上空回荡。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不会吧,谢承欢抄袭?”
“不可能,我们承欢公主怎么可能会抄袭呢!”
“你们冤枉人!”
“拿出证据来啊?”
如果说前面的人只是低声发出质疑,坐在后面的“粉丝带们”直接开始疯狂呐喊了起来。
“卡尔斯都说了是抄袭,那就肯定是抄袭,没跑了!”
妮妮已经无聊到开始嚼口香糖了,自己吐槽完又拉着谢惊鸿问:“是抄袭吧,你觉得呢?”
谢惊鸿点头,“是呢”
台上的谢承欢慌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卡尔斯,慌乱的眼神被眼泪遮挡,索性镜头没有拍到她慌张的刹那。
“卡尔斯先生,这可是我几天几夜没睡觉,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写出来,又反复修改完善的原创曲目,您怎么能说我抄袭呢?”
卡尔斯不管她说什么,只坚定表示:
“你就是抄袭,这首曲子是我们御用编曲听弦老师的旧作,他当时结尾一直没有写完,所以这首曲子没有在任何音乐会上出现过。”
“但是有人特别喜欢,在听弦大师创作的时候录了一段发在了网上,就因为没有结尾,所以流传度并不高。”
“这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曲谱的,但是我敢肯定的告诉所有人,这曲子,不是你的原创。”
卡尔斯越说越气愤,一双蓝眼睛都开始泛红。
台下不少观众都是经常听音乐会的人,对于听弦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并不熟悉,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天呐,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偷听弦老师的创作。”
“怪不得我觉得结尾和高潮部分有些割裂呢,原来就不是她自己的。”
台下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谢承欢有些慌张,在台上左顾右盼。
怎么可能是听弦大师的作品呢?
当时她在网上高价买下原创曲目的时候,那个人明明说自己原创的,而且他还是音乐学院的穷学生,家里人生病了急需用钱,所以才写曲子卖钱的啊。
怎么可能会是听弦大师的曲子呢?
到了这个时候,她想下台都下不了了。
主持人也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两位最有分量的评委,没拍灯的原因是这个。
他的耳麦里传来导演的焦急的声音:“赶紧采访选手,这件事必须说清楚,绝对不能影响整场比赛的公正度。”
主持人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谢承欢已经拿下了话筒。
“妈妈,陆文茵女士,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也觉得我是抄袭的别人的吗?”
反正走也走不了了,她索性要让陆文茵开口。
等下不管她说什么,只要她接了话头,之后她就可以将舆论引导到谢家抛弃养了二十年女儿的事上,虽然自己也会遭受一些议论,但是这总比她一个人扛起抄袭罪名的强。
更何况,陆文茵心软,只要她示弱,装可怜,没准儿还能换来她的一票呢?
两相伤害取其轻,谢承欢拿着话筒,一步步走向陆文茵,声音更是凄凄艾艾,让不知情的人听着心疼。
“妈妈,这首曲子,可是我每天在最想念你们的时候写下的,我想念你身上的味道,想念你的笑脸,想念你抚摸我时手心的温度,我想我们的家,也想爸爸和哥哥们,像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
“这首曲子,寄托了我对你们所有的爱,还有想要回到过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强烈愿望。所以我给它取名字为《归》。”
“妈妈,你真的听不出来,这里面包含的我对你深厚的感情吗?”
谢承欢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空中摄像机对准了她,台上大屏投影里,她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美极了,加上流泪,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镜头再切换,对准了陆文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