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觉域站在殿外,目光微冷,不动声色低望着远方,手中佛珠缓缓转动。心底那股不耐之情如阴霾般萦绕在他的身边,似乎难以散去。太子的人?这位弟弟还真是“关心”得很,怎么,做了逆子还想举孝廉的事被人揭破了,这才想起来急了?
思及此,他冷笑一声,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淡淡的嫌恶。
“云浅,”他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目光复杂地看向寺门方向。他自嘲地笑了笑,明知道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可她这番举动还是让他心生了些犹疑,令他一时难以判断她的真实意图。
那晚在石室里,她对齐赫尧的态度明明是很有些不屑一顾的,他怎么没看出来,她是个这么多情的人呢?蠢货,她对太子的态度——若是稍有暧昧,甚至心有动摇,那她一早就该看清自己正身处多么危险的局面。
过不多时,弟子来报,云浅已朝前殿而去,似乎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会见的意图。齐觉域听闻后,薄唇微抿,眼神微冷,不发一言。
他没有选择轻举妄动,只是抬手示意罗七隐在暗处守候,确保前殿中的动静不会传到千秋寺之外。
另一边的前殿里,云浅行至一角,远远便瞧见来者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手中握着一卷书信,腰间系着印有太子印信的令牌,确是无疑了。她眉间轻蹙,很有些不耐地打量着来人,并未流露半分意外或急切。
那使者也未料到这云家的女郎面色如此不善,莫非真如消息所言,她……不想要做太子妃了?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恭敬地递上信件,低声道:“殿下特命属下来此,探望女郎安好,殿下心中所想,皆在信中,望女郎珍重自身,长乐未央,早早回到王都,如此殿下方可心安。”
云浅目光倨傲,似是不为所动,只是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接过了信件,指尖微顿,并未急着展开。她抬眸看了看使者,淡淡说道:“太子殿下的好意,云浅心领了。不过,太子殿下素来事务繁忙,我怎敢劳烦他费心,回去告诉他,这样的信,往后不必再寄了。”
那使者听她如此说,微微汗颜,不知该如何回去交差,微微拱手道:“女郎有所不知,殿下自得知女郎前往千秋寺以来,便甚是挂怀,多次提及。眼下殿下驻守兰城,灾情不减,殿下也是难得得空,才派属下前来问安。”
云浅闻言,原本倨傲冷淡的神情一顿,眼眸一敛,看上去似是有些许纠结,像是被这番话有所提醒,提醒她齐赫尧的的确确是公务繁忙,并非有意爽约。
“请代为转告殿下,云浅无事,千秋寺清净之地,正好助我解惑修养。等我静心修养完毕,自会回到王都,叫殿下勿忧。”
…………
云浅回到禅房后,将那封握在手里都觉得厚重的信随意一放,似乎是不想看的样子……可没过一会儿,她似乎就按捺不住一般,想将那信拆开来看看。
可到底她还是没将那信拆开来看,只是起身去了平日里找齐觉域讲经文的经堂。
“避尘法师可在?”
齐觉域早先就知道她要来,却不想回应,到底是为了她那些叫人看不清意图的行为而有些不高兴。“满嘴谎话。”
正想晾凉她,独自打坐,却发现自己难以静心。他将佛珠在掌心一圈圈转动,试图平复心绪,但那抹明艳的倩影似乎已悄然入侵,挥之不去。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在他的眼中,在他的脑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
齐觉域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大抵总归是有些不悦的,毕竟这女人行事怪诞,明明做尽了撩拨他的事,却行为反复,叫人看不清楚,至于她说的什么违抗云后的意思……
他想不通她的改变背后究竟意欲何为,却也说不清为何自己对此竟多了一丝在意。见了就见了,回那使者的话也不过是些疏离的客套之语,可他还是觉得不够,是,就该更无情些,叫他那弟弟好好看看清楚。
就在他静不下心之时,门却被这女郎悄然推开了。齐觉域下意识地皱眉,有些不喜,却没有派人阻拦她,倒也是出了奇了。
“齐觉域,你明明就在嘛,做什么不理会人啊。”
那句到了嘴边的“不得无礼”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齐觉域微阖着的眼冷然地抬起,往女子站着的方向轻飘飘地递了一眼。
“法师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心情这般不虞,可是有何人惹着法师了?不应该啊,法师明明是佛子,忘却凡间一切烦忧,怎会跟凡夫俗子置气呢?”
云浅一面不知所以地说着,心里一面笑得乐不可支,她就是这般恶劣的女子,喜欢明知故问。
她不需要知道齐觉域是否喜欢上了她,她有这份自信,哪怕没有系统的进度条提醒,她也敢这般冒进。
“女郎既想修行,平日里就该少思索些无厘头的东西。”
齐觉域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还有,既说要忘却烦恼,就该少与红尘中的诸多事端接触,徒增烦恼。”
“是,法师说的是。云浅受教了,只不过一时想起红尘中人,有些气恼,心中不解。”
云浅漂亮的眼睛一瞬不停地望着齐觉域坐落的地方,面色莹润,看不出她气在哪了?
齐觉域望向她,眼里的那一点不信被云浅看出来了。
“你来千秋寺,究竟为的什么。”
扑哧,云浅笑得生动,齐觉域一时看着,竟有些失了神,他突然觉得,这满室的素净,配不上她。她生在明堂里,长于妇人之手,生的这般好颜色,也难怪……他那弟弟两头想要。
只可惜,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
“齐觉域,你当真不明白吗,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