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脆弱的脖颈被钳制住,宫华岁丝毫不慌,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朝迟清和缓缓勾出一个漂亮灿烂的笑。
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曾愚蠢地以为自己拥有世间的一切,不管是什么,只要他想要,都能得到。
可仔细想来,所谓拥有,就是场可悲的笑话。
幼时,在他还没学会“死亡”二字的发音和意义,父母双亲突然离世。
那一晚,房子很空、很大、很冷,只剩下Ranny可以陪他。
后来,他过继到宫时暮一脉。
不再是家中的独生子,他有了一个哥哥。
家里依然摆满了各种玩具,吃的用的都是最舒服最喜欢的。
只是没人会再因为他乱吃东西,抱他冲到水池边,狂抠他嗓子眼,还骂他。
也没人会因为一场球赛赢了,兴奋地将他的脸蛋揉红,举过头顶玩飞机游戏。
新家的妈咪爹地对他很好,不会骂他,也不会打他。
哪怕做错事,训斥责怪也落不到他头上,全被宫时暮扛了去。
这样的家庭,是每个孩子最向往的,他也不例外。
然后,隔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膜。
他重新“拥有”了家人。
再后来,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舅舅出现了。
舅舅是妈妈的亲哥哥,他们脾气很像,又臭又硬,像块石头。
长得也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是深棕色的。
他喜欢那双跟妈妈一样的眼睛,可舅舅憎恶他,讨厌他。
不愿意让他靠近,还时常把他囚禁在灰暗的地下室,打他骂他,说为什么死得不是他。
刚开始他年纪小不懂,只会哭着喊舅舅疼。
可他每喊一次舅舅,身上的鞭子就越重。
直到他疼晕过去,迷迷糊糊学着宫时暮的口吻,喊舅舅三伯。
那是第一次,舅舅提前收了鞭子。
从称呼上,舅舅跟他划清了界限。
可血脉上,两人依旧是最亲近的人。
舅舅接受不了这些,借各种理由,将他带进地下室。
不理解、怨恨、迷茫……数不清的阴暗情绪在满是血腥味的地下室发酵得厉害。
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时,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站在四四方方的拳场内,头顶是摇晃劣质的射灯,空气里混杂着烟味,火药味各种难闻浑浊的气体。
底下的赌徒们形容疯狂地冲他咆哮嘶吼,险些就要突破安保,冲到台上。
一张张押注的票根扔向他,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在飘到地上时,被一地混着奶白黏稠液体的鲜血染湿。
金黄色的镭射彩带飘散在全场各个角落,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称霸六年的拳王,百战而无一败的战绩,成为了过去式。
踏进泥潭,他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没有一次想回头。
渐渐的,名声大了。
金钱、权利、地位如流水朝他涌来。
白天他在学校跟死党好友叽里呱啦。
晚上隐藏身份,在自己的场子里巡逻,众人忌惮他、尊敬他、惧怕他,不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他似乎“拥有”了一切。
可奇怪的是,他依旧不敢反抗三伯,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他在外面做的一切。
再后来,他回国。
路上,司机不小心撞到人,是个学生。
校服好看,人更好看,想“拥有”他。
所以他进入华阳,跟清和成了室友,同桌。
清和是个慢热的性子,看谁都一样,很温柔,也很无情。
唯一的例外,是宋序林。
不止一次,他动了解决宋序林的心思。
他粗暴地觉着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宋序林消失了,那清和的例外就可以变成他。
可最后他还是没动手,因为清和主动靠近他,给他开了第二个萝卜坑。
因为他成绩好,可以帮清和补课~
跟着清和,他尝试了很多东西,能明显感觉到清和在照顾他。
哪怕是假装生气,清和也会认真地哄他。
摔伤了,会小心翼翼地背着他,跟医生问清楚所有注意事项,努力不让他留疤伤心。
烧烤都是帮他一个个从串子上剥下来,耐心教他各种吃法。
生日送他的礼物,明明费了好大劲才拿到,甚至还把自己的未来都卖了,却只字不提其中的艰辛,只在意他喜不喜欢。
清和仿佛有很神奇的魔力,轻而易举侵占他所有注意,他总情不自禁看他、靠近他、说各种胡话逗他开心。
他逐渐不需要从暴力中获取快感,身体里那股恶劣的本性仿佛一点点被净化,他重新认识了生命,体会了生命,并敬畏它。
清和耐心地将他养成一个更好的人。
他想着此生就该跟清和绑定在一起。
可他总抓不住清和。
生日宴那晚在翠湖里抓不住、梦里在浓雾中的墓园里抓不住、套上佛珠后在房间里抓不住、欧义被抓后在病床边抓不住……
太多次了。
他总害怕事情重演,想变强,想挣脱这个世界给他落下的各种限制,想回归……或许存在的高位。
所以他去求助了靳桃浪。
靳桃浪除了性子玩世不恭些,很符合世人所标注的神的形象。
飞天遁地,隐身闪现,通晓天下事。
一开始,他并不抱太大的期望,想着磨个十次二十次,才会有结果。
但靳桃浪很爽快,像早就准备好答案,他还没开口问,对方就主动把答案给他了。
“你可以试着去死一次,有一定概率能跟清和一样,遇到心软的小系统。”
“所以得到系统的前提,一定是死亡?”
“也有例外,但机率极小。”
“是什么?”
“这个答案就要你自己找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系统的性格跟人一样,各不相同,有一类特别卷,人还没死,就给你绑定了。”
说是提示,其实就差把参考答案念出来了。
“我明白了,谢谢。”
靳桃浪难得好心提醒他一句,“别不小心把自己玩脱了。”
那时,他以为“玩脱”两字,是怕他不小心真把命丢了。
可现实是,他为了找到濒死的状态,玩各种极限运动,不仅把清和吓到,还连撒了两个谎,清和对他失望,跟他提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