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影疾驰而去,正中机械的正面。
接着便是宛若惊雷的炸响。
轰——!
因为装药的不完全,爆炸的威力并不是太大,不过皇宫前的场台是彻底碎了,大理石雕琢的华贵顷刻间成了一地粉碎。
皇宫前的场地几乎成了一道沟壑。
而且细看的话,那一击的实际威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轻描淡写的一掷贯穿了机器的同时,将后方登宫入口的台阶震碎了大半,骇人的坑洞在烟尘弥漫的背后难以被这边的人所看见。
而且被烟尘所模糊的那个巨大的坑洞,深邃到谁都不敢确认究竟穿透了多深。
若非大钦天的观察力敏锐超凡,或许只会以为这头温迪戈不过是有点强,是个有脑子但变通性不大的会战争术士那套天灾类邪魔术式的莽夫。
这么一看,这头邪魔只要愿意出手,哪怕是护国四龙中以御敌固守着称的南鼎焰磐,多半也抗不下这一击。
不过,究竟是什么让这头邪魔执着于跟八大家族正面对峙?
大钦天不敢去追查。
连眼下那些还未恢复的战士都没法完全直面这位自称先贤和蔺傅的温迪戈,他一个在后方才能起作用的人,哪来的实力去关心一头怪物的想法。
……
宫内,八大家族紧急会面,八位话事人围坐在一起,顾不得什么体面,只求一个解决的法子。
家族指派的一位黑服麟卫冒死到城门口打探到了战况,将消息送回后,这些老头的脸色都难看到扭曲。
——情况不能说是糟糕,而是完全的绝望之势。
一众能屠城灭国的大能,居然在一头温迪戈面前占不到半点便宜。
刚才指派一众麟卫去把神机房的大炮用来轰杀温迪戈,却不想竟被对方隔着上千米一击崩灭,而且余力甚至穿透了作为台阶的巨型磐石近百米,搅烂了宫门外的大半地基,只要稍加外力,正门的牌面估计将成为半个废墟。
这已经是奔着要屠族的阵仗。
老头们现在是终于想考虑谈一谈的选项了,不过目前的情况貌似没有再选择和谈的可能——
“报!”
原本应当是驻扎在一处巷子里的暗哨脱离岗位,火急火燎地闯入宫内,直抵八位话事人的会议大殿。
他的肩头被一层冰雪覆盖,上面的冰屑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先、先贤叫我传话——”
听到“先贤”二字,顿时引起这些人的不同反应,就好像是一个禁词。
沉默片刻,一人打破了寂静。
“……说。”
“——他说:最后宽限至他走到皇宫门前,如果再装聋作哑,接下来他会在半日内将皇宫屠杀殆尽!”
这个麟卫太害怕了。这种害怕不是精神上的,而是生理上的,对于那头邪魔有着源自血脉的恐惧,所以转述的时候几乎没用美化,而是将原话说了出来。
平时,这位麟卫哪怕是黑服也免不了被杀头的命运,但现在,八个老头哪有这份心思,在听到这话之后满面愁容,一个劲地摇头。
最后,便是连声的“唉”。
“这都是命啊……”石家的话事人捋着胡子,闭上眼哀叹道。
至始至终,他从未觉得自己有半分错误,而是将一切归咎给命运。
“想来我石家近百代,没想到要绝于这一脉,真是大祸临头!”
其他家也是如此,他们是话事人,是大家长,是牟利的“食肉者”,他们感慨是因为死亡将至,而那些过错,他们只认为是手段。
面临如今的来敌,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一个词——
侠。
哪怕不是先贤,终有一天,会有人不问利益、不求名禄仍选择利刃出鞘,将这些吸食百姓血液的恶人一个个斩首,还众群一个公道,让那些已逝的人们在魂灵的告慰下得以安息。
而这种人,就叫侠。
如今先贤到来,若没有侠能伸张正义,维护曾经结为众群的希望,那么先贤便是那位“侠”。
……
一位垂垂老矣的年迈者站在窗边,透过被冰霜覆盖的玻璃,看向那经过的身影。
他摸了摸怀里的佩牌,那块身份证物源于他的祖先,尽管轮到上几辈的时候,这个家族就已经在没落了,但曾经传下宝物以及那代代相传的不能外传的真相,令这位老人坚信着一个不可能的传说。
——先贤并没有死,而是在那座高山的宫殿中沉沉睡去,当大地陷入危难之际,他便会回归,教那四方列国的不义变作践踏于众群脚下的淤泥,令众群的方向回到正轨。
因此,他也知道一个对于其他人而言极为亵渎的真实:先贤是这片大地的第一位温迪戈,就是以那样“污秽”的身躯存在于世,然仍教化了先祖先民,给予名为希望的宝物。
当他目睹孤身一人的温迪戈裹挟着天灾向着皇宫践踏,他便明白,先贤回来了,而骑在百姓头上的八族牲畜的报应也终于要来了。
八大家族将九洲内的信仰、传说、故事、话本都已篡改,叫九洲的众生不知真相,可是终究有人知道那被掩盖的真实,也能将那传承自先民祖辈的故事典籍娓娓道来。
出自黄金之国所流传诸国的先贤录,既是故事,也是预言,更是总结了先贤旧日所留下的规训,可谓是民间经典,就算烧光了话本与藏书、封闭了传承者与后代的耳口,那也无法遏制希望的延续。
望着那道身影远去,老人喃喃道:“——我看见一个白色的大宝座,和坐在上面的那位。天地都从他面前逃避,再也看不见了。我又看见死了的人,无论大小,都站在宝座前,案卷展开了;并且另有一卷展开,就是众群的言语。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他们所行的受审判。”
这片大地的血泪,他们当要偿还,即使他们更多的只会得到远不能抵罪的死亡。
将要来到皇宫面前,车轮疾驰的动静自宫内传出。
接着,在宫门大开的后方,几架马车火急火燎地停在这里,在麟卫们的搀扶下,几位老人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
原本是宣旨的人,此刻强忍着下巴的打颤,站在大门中央,高声道:
“八大家族大家长已到!”
下一秒,他的眼前忽然被笼罩。
连移动的距离都没有变化,就好似放大了的画,他的面前是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特征的温迪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