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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大煌史料里必然会有这么一笔——灶楚大乱,流民四起,征伐不断,然不扰边疆,仅攻朝臣贵胄……

……是为先贤所起,以反贼族作恶之遗毒。

……

灶楚之乱的那天,石太守被活活剥成白骨,骨头之间以发黑的冰霜焊连,如此坚冰即便是酷暑之下也不会融化。

而石太守的血肉被全部撒在广场上,直接用一把火点了,仿佛在宣告八大家族在此的话事人彻底失权于此。

其他贵族虽然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但到底是留了一条性命,在温迪戈的注视下,纷纷同使团各自打道回府,离开了灶楚。

而那些流民,见证了关口被毁,还目睹了天降风雪,彻底将那头温迪戈视作救主,当他回到关口让诸位进城的时候,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们全都匍匐在地。

“都不准跪!”

温迪戈回来看到这一幕,反倒气恼,命令他们起身。

“没人值得你们跪!那些官不能,皇帝也不能!”

“你们是人,是霍米涅诺威,是众群的后裔——现在,灶楚是你们的,你们如果没家的,便在此安家,如果有人压迫,你们便去反抗,若是所谓的家族要来伸手,拼死也不能投降!”

“你们的先祖先辈恪守的,是众群的正义,你们不可遗忘,不可让末日提前……”

慷慨激昂的说辞回荡在他们的耳边,虽然饥饿,但他们确实听见了希望。

他们向来是不听官老爷或者什么带头的豪言壮词,毕竟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再怎么也是看哪里能过得稍微好点,偷摸多一点吃的,多缠一根布条,反正那些大人物的争执总会要了他们的命。

朝不保夕,谈什么理想和夙愿。

可是,这个人就像他说的那样,一视同仁,将这些流民引进城内,那些趾高气扬的士兵没了踪影,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商铺都战战兢兢地躲在门铺后,可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尸体。

唯独广场上,那个他们就算混进灶楚都没资格靠近的地方,一副骨架和一盆大火引得他们不禁注意,而广场背后的太守府,门楣不再,连院墙都塌了。

当温迪戈说那是石太守的下场时,那些人害怕得发抖,似乎恐惧自己也沦落那般。

“谨记,你们进来的身份不是土匪,也不是流民。我不予你们封官加爵,也不予官僚复还——我,先贤奥格顿温,允你们在此重整众群子裔该有的模样。”

当他自称是先贤那一刻,流民们信以为真。

谁见过先贤?

……都没有。

他们仅仅听过传说,从那些故事里知道古老的过去有一位大能,团结了众生的先祖,令他们变作如今无数族裔的先民,带来了文明与希望。

所以,他们看来,这位也不过是借先贤之名的正义之士,但他们还是接受了,毕竟好处就在眼前。

七天,在温迪戈的授意下,灶楚被大幅改造,不少人安定了下来。

不过,因为八大家族摄政的历史太久,这些流民,还有那些快要成为流民的,都不怎么上过学、读过书,知识断代不止,连文化都不如先辈。

于是一些人仍旧不做人事,做惯了小偷小摸的事情,不务正业也不想做事,散漫自由又祸害他人,最后不得不将之驱逐。

所幸的是,大部分人还是听得进规劝,重新改造过后多少回归了人样,接管了灶楚的工业,接替了灶楚的军事,开始按温迪戈的指示准备解放越洲。

一周不到的时间,随着温迪戈的带头攻伐,除了边关的地方,八大家族的支配尽数被剔除。

至于剩下的,便是修养、练兵、固守。

不管他们追不追随先贤的意志,都得先守住土地和生产,否则连活下去的机会都得被重新夺去。

温迪戈也明白,这些事情治标不治本,而且内忧外患,大煌的问题终究不是他轻易能改变的,必须先取首恶,再将这些问题一个个拔除。

——毕竟,人之恶一旦没了束缚,会变成什么样,他最初的十八年可谓是最好的体现。

他清楚这一走之后,可能握有刀兵的人会为了享福而剥削那些手无寸铁的人,石太守那样的压迫者换着法子从这些人身上“复活”……

可总得有人去做,总得有人接替他一次次去做。

自漆黑的命运之中蹒跚、濒死,他尽管宣扬着那些希望和崇高,他也比其他人清楚,人性是多么的脆弱和邪恶,想要一次性战胜那些不义,代价是不断的,牺牲是不停的,但停手必然只有无法再翻身的下场,连反抗的机会都将会剥夺。

作为先贤,他做了这些,也只是重新给了一个机会罢了。

来日也许还会失望,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多了一丝可能性的曙光。

……

在事情大致完毕之后,温迪戈仅仅取走了府内的指南针和地图,将金钱和有用的东西分给了大众,而府院都以火焰焚之殆尽。

照着地图,温迪戈径直跋涉,直奔在大煌中央的钟洲。

遇到山川,他便攀登,遇见江河,他便横渡。

每日的行程连脚力最好的马匹都无法望及其背影,就好似一支飞箭,非要刺中八大家族不可。

月末,入秋。

鸿雍——当今大煌的朝都,城里欢声笑语,商铺里的货物琳琅满目,身着纱裙的少女同俊俏的少年相携而行,街边的花灯也似乎述说着美好。

然而,却被急促的马蹄声所打乱。

城门的信使在直通皇宫的大道上飞驰,加急传报。

“邪魔攻城!邪魔攻城!”

霎时间,行人逃散,店铺紧闭,顿时如作鸟兽散。

等消息传到宫内,引来的是疑惑与不解。

院内,两位老者正下着闲旗,几乎等于近身侍从的黑服麟卫快步赶来,递上书信,报告情况。

——城外,巡查的队伍截停了一头温迪戈,对方自称是先贤,数千年前在煌国时任蔺傅,不仅将巡查的攻击全部挡下,还直言“如果无人会面,他便亲自到来”,将巡查的队伍冻成冰雕送到了城门口。

其中一位鹿耳的老者神色凝重起来,原本只是想听闻一二便让下人自行解决,但听完后说辞顿时咽了回去,此刻捋着胡子,站起身来。

“自称先贤,曾是蔺傅……”

他似乎有些印象。

这段历史鲜有人知,就算是修史的人都不一定通读过,哪怕是大宗大族的家族藏书都不一定有记录。

曾经先贤在旧煌的历史,以及先贤的模样,这些早就被他们八大家族抹得一干二净,他们甚至还建立伪像,散布假的信仰,免得真的先贤信仰归来。

结果,一位温迪戈,自称先贤和蔺傅……

老者顿感不安。

他正想说可能要出大事了,却看见城门方向的天空竟出现暴风雪的景象。

而后,便是震彻四方的声音如雷霆轰鸣。

“家族恶党,背弃崇高者,何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