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安王府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
裴明珏披着玄色披风,悄然来到林氏居住的院落。
踏入院内,四下寂静无声,唯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那微弱的光芒,好似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抬眸望去,只见床榻上,林氏面色蜡黄,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裴明珏见状,心头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焦急,脚步匆匆,疾步奔至床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
守在床边的侍女,瞧见裴明珏的身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殿下,求您救救姨娘!”侍女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那日,姨娘去给王妃娘娘请安回来,路上不知怎的就落了水……”
“夜里便开始发烧,吃了药也不见好……”
裴明珏的脸色愈发阴沉,他伸手探了探林氏的额头,滚烫如火。
“落水?”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去请御医!”话刚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刚回府,不少人都盯着。眼下这个关头,他不能为林氏一个妾侍请御医。
“何福全!”裴明珏沉声唤道。
“殿下有何吩咐?”
“速去城西济世堂,将孟大夫请来。切记,动作要快,切莫惊动府中其他人。”
“是。”
何福全领命而去,裴明珏的目光再次落回昏睡的林氏身上,眼中神色复杂。
......
安王府,宁和院,烛火摇曳,映照在张婧雅略带期盼的脸上。
裴明珏踏入房内,却是一脸寒霜。
“王妃,你好狠的心!”
张婧雅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殿下这是何意?妾身不明白。”
“林氏落水,高烧不退,你敢说此事与你毫无干系?”裴明珏厉声质问道。
张婧雅见裴明珏为了林氏这般兴师问罪,心中不满陡升,却又强压下来,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委屈。
“殿下息怒,妾身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殿下和二公子着想。”
“为了本王和玄衡?”裴明珏冷笑一声,“你害林氏落水,还暗中给她下毒,这是为我们好?”
张婧雅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挺直了腰杆,“殿下怕是被小人蒙蔽了,您可知道那林氏出身不堪,若是将来身份暴露,定会连累殿下和二公子的清誉。”
裴明珏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婧雅见状,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殿下,您可知,那林氏,并非良家出身,而是乃外室女出身。”
“这般出身,岂配伺候殿下,养育皇孙?”
裴明珏沉默了,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盯着张婧雅。
虽然张婧雅未点明林氏是英国公的外室之女,但他从她的神情中已然猜到了她知晓此事。
裴明珏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沉声说道:“此事到此为止。”
“把林氏送去庄子好好养病,二公子以后便由你抚养。”
他将“好好养病”四个字咬得极重,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张婧雅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妾身明白,林妹妹在庄子上安心养病,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她垂眸掩藏住眼中的得意,心中知道自己赌对了。
殿下绝不会让世人知道,他悄悄纳了一个英国公府的外室女为妾。
燕王府,裴明绪放下手中的密报,剑眉微蹙。
“安王回府后,林氏便被送去了城外庄子?”
“正是。”王升答道,“据探子回报,那庄子地处偏僻,鲜少有人去。”
“将此消息透露给青衣卫,”裴明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引他们去查林氏的身份。”
“属下明白。”
裴明绪问道:“林涵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尚未寻到英国公世子踪迹。”王升低头,有些汗颜,“殿下,探子发现秦王的人也在找英国公世子。”
“秦王的人?”裴明绪眉头微微蹙起。
近来,青衣卫出动愈发频繁,行踪诡秘,而如今,竟听闻秦王的人盯上了林涵……
他沉吟片刻后,沉声道:“继续暗中搜寻林涵的踪迹,务必谨慎行事。一旦找到林涵踪迹后,即刻将消息透给秦王的人。”
“我们按兵不动,只在暗中观察,看看秦王究竟要做些什么。倘若秦王真的动手掳人,就立刻将消息传给魏王。”
此番让秦王和魏王动手,或许比他们自己动手,能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是,殿下。”王升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王升走后,裴明绪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铺开的一张素白宣纸上。纸上,浓墨书写的“安王”二字,格外醒目。
他抬手拿起朱笔,在这两个字上重重地圈了起来。
查到现在,他愈发觉得,此次遇刺之事,与安王脱不了干系。
如今父皇正全力彻查遇刺一案,可如何将安王的嫌疑呈到父皇面前,却是个棘手的难题。
毕竟安王可是苦主之一,实打实受了重伤,如今更是废了左手。
或许,这林氏可以成为一个引子。
向来不与勋贵结交的安王,此番竟纳了英国公的外室女为妾,这等反常之举,以父皇的多疑性子,定会深究到底。
若安王与英国公当真有所勾结,由父皇亲自查清,效果自然要比他出手好得多。
他倒要看看,这平日里光风霁月的安王,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孔。
桃夭阁内,宋昭月端坐于案前,手执玉管狼毫,正专注地在一张洒金笺上誊写礼单。
手腕轻转,笔尖游走,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娘娘,”绿珠立在一旁,满心疑惑,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您为何还要备下如此厚重的礼物送往英国公府,给大姑娘这般脸面呢?”
宋昭月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笔。
“哪有那么多缘由?”她语气淡淡,“女子嫁人,便如同二次投胎,关乎一生的荣辱兴衰。”
“她既向我求救,我如今有这能力,自当拉她一把。”
“换做旁人,若有自救之心,被我瞧见了,能帮上忙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其他缘由,此刻还不便与绿珠细说。
宋昭月拿起礼单,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抬手将其递给了一旁候着的朱缨。
“将这些东西一一备好,派人送往英国公府。告诉他们,就说是此番辛苦姐姐费心照顾父亲了。”
朱缨接过礼单,屈膝行礼:“是,娘娘。”
待朱缨退下后,宋昭月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中同白瑾玩耍的珩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宋明烟,若是个聪明的,自会借着这机会来燕王府走上一遭。
这送礼,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她所求的,可不是单纯地给宋明烟挣得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