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佩佩估摸着时间,又看着其他人都开始回家吃饭休息,于是回头去找离她有些距离的薛芙。
薛芙实在拔得有些慢。
但看着薛芙那张累极娇红的脸,郑佩佩不好说什么。
她说:“我们也可以回去吃饭了,一会儿再来。”
薛芙看着自己一上午工作的结果,又瞄了眼郑佩佩遥遥领先的地,心里苦笑,然后朝郑佩佩点了点头。
她下午得再加把劲!
回去路上,郑佩佩突然发觉她身上的装备。
“你的草帽是自己带的吗?”郑佩佩有些艳羡。
她没有帽子,今天下地都是自己多带了件衣服盖在头上遮阳的。
薛芙摇头,老实说这是别人给的。
郑佩佩神色变了变,薛芙反应过来这容易引人误会。
但她又解释不清楚,只能干巴巴的澄清说:“他是好人。”
也不知道郑佩佩信没信,不过她没再继续问了。
薛芙想,万幸的是,她没说顾崇的名字。
回到知青点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
薛芙也见到了新的排班表,后天是她负责做饭。
她一个人悄悄着急,如何速成厨艺啊!
知青点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滋没味’。
这是因为物资匮乏导致的问题,薛芙只能适应。
不过饭桌上,即便薛芙不是敏感的性格,她也发觉气氛有些奇怪。
她扫了一圈,收到了好几道看过来的目光。
她和其中一个老知青对视上。
他的视线里虽然没有恶意,但也能看出他的不满来。
薛芙被看得愣了愣,心里疑惑。
而很快,薛芙就知道他们这几道不满的视线是什么原因了。
他们新来的知青没有口粮,是大队里预支给他们的。
但这年头粮食紧张,能预支给他们的也不多,紧巴巴的。
他们新知青没粮,吃大锅饭就会占他们老知青的便宜。
要是他们挣得工分多,年后能多领些粮回来,这事也不会怎么计较。
可今天早上薛芙的表现,其他人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她的能力。
她怎么也挣不够的。
其他人当然没有好脸色给她。
理智上,薛芙能理解他们的不满。
她没办法反驳。因为她确实拿不到太多工分。
但她也不想被人用这种吃白食的眼神看。
她挣不到工分,但她可以出其他的。
她又点了点自己的钱和票。她挣不了工分,还可以和别人换点粮。
她有钱有票。
原身下乡的时候,父母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给她的粮票都是一叠一叠的。
更别说后面还会不断给她邮寄东西过来。
吃饭这问题,不用担心。
薛芙午休的时候还有些郁闷。
不过下午上工时,连郁闷的心情都没有了。
想着要去地里,她只觉得累。
薛芙换了件长袖衫,又拿了块自己的干净毛巾搭在自己脖子上。
她提了了个小包袱,放着水壶,还有一小包肉干。
肉干是她准备给顾崇的谢礼。
将草帽戴上头顶遮得严严实实后,薛芙跟着郑佩佩往地里过去。
路上经过的时候,她看见了旁边地里干活的顾崇。
他拿着锄头正在锄地,庄稼汉的动作干的干脆利落。
他头上没有帽子,脸晒得有些红,太阳底下流了不少汗,汗湿了他身上的衣服,汗水淋漓贴在他的皮肤上,衣服贴紧了又勾勒出了他的好身材。
他举着锄头的手臂绷着肌肉,流畅的线条蕴含着力量,很有原始荷尔蒙的味道。
薛芙望着他的动作,她有些想过去送谢礼。
不过郑佩佩发现她落后了几步没跟上,在前面喊她。
“薛芙?”
“来了!”薛芙赶忙跟上。她想着,一会儿下工去找他吧。
于是她没看见听见‘薛芙’二字后,抬头撇过来看的顾崇。
薛芙回到了上午没拔完的地方继续劳作。
刚开始手套确实很有帮助,隔绝了与杂草倒刺的直接接触。
但手套是粗布做的,拔多了,依旧会磨手心。
薛芙坚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终于忍不下去,停了动作,脱了手套。
她的手上全是汗水,高温在手套里捂得发白。
而手心又磨出了两颗鼓鼓的水泡,一碰就疼。
薛芙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意,抬头往那边看,还有几十米的地等着她去拔。
薛芙知道,拔草已经算是最轻松的那批农活了。
别的人接了拔草这活,手脚快点的话,下午三点多就能拔完回家休息。
薛芙拿帕子先擦了擦眼角,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再委屈,这地也得继续拔。
她见到前面郑佩佩已经拔到最后一截了。她不能再拖时间了。
“薛芙,我拔完了!”
隔了一会儿,郑佩佩往她这边走,她说:“要不要我帮你?”
她们都是新来的知青,一开始可以互相帮扶。
郑佩佩也挺能理解薛芙这个速度的。
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小姑娘。
能不哭不喊,郑佩佩就已经觉得薛芙不错了。
但这样一直下去可不行。
薛芙还是得需要努力改变,适应这样的劳作。
没人能一直帮她。
薛芙听她这话,抬眼看天。
太阳还明晃晃挂在天上,现在时间还早,还有几个小时才天黑。
薛芙不好意思让郑佩佩帮忙。郑佩佩也是第一次上工。
现在她还有时间可以自己完成。
薛芙抿唇,摇头笑了笑:“不用,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可以的。”
郑佩佩听闻,心底更是感叹。虽然看着娇娇气的,其实还是能吃苦。
至少不会偷懒耍滑。
“好,那我先走了。要是实在做不完,不要勉强,回来叫我帮忙就是了。”
薛芙点头:“嗯。”
望着郑佩佩从田坎上离开的背影,她很羡慕。
叹了口气,薛芙又埋回地里,继续和野草斗争。
薛芙懂得劳逸结合,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拔。
效率比之前高了一些,她觉得自己坚持坚持,可以拔完的。
不过随着日头逐渐西斜,她还有不短的距离,她开始有些心慌。
而一着急,她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农村天黑的快,周围做农活的,这个点差不多都走了。
那些招呼声逐渐走远,环境开始安静下来。
傍晚开始起风,风吹着路边的树荫沙沙作响。
顾崇今天走得晚,他中途离开去做了点事情。
等他挖完最后一锄头荒地,扛着锄头准备去仓库放农具的时候,就见到旁边那块地里还有个小影子蜷在那儿。
一边拔草,肩膀时不时抖一下,然后抬手抹一下。
顾崇头皮一麻。
哭了?
他想起来她的眼泪。
不是撒泼那种嚎啕大哭,而是眉一蹙、眼尾一弯、小嘴一撇,那珍珠似的眼泪就从眼眶滑下来,哭的委屈,让人心软怜惜。
怎么这么多泪,真是水做的。
顾崇无奈。
这么轻松的活是怎么干到现在还留了这么多?
他呼了口气,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下乡。
家中人真舍得让她下乡。
薛芙拔得着急,眼泪也忍不住了。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手脏,用脏手去揩眼泪。
她发现天色越来越暗了,再抬头去望天色,想去看看还剩多少地没拔的时候,发现面前地里多了个人。
那个人在帮忙拔草。
男人的动作很快,他大手一抓,几下,那片就被扯干净了。
薛芙愣愣看着他,惊吓得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顾崇很快就从那头拔了过来,他发现那傻子在发呆,他蹙了蹙眉,又加快了动作。
等这片地彻底拔干净,顾崇拍了拍手,发现薛芙还愣在那儿。
他说:“走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见着这女人眼泪直流。
薛芙真的热泪盈眶。
呜呜,她真遇上活菩萨了。
又是他,又是他顾崇。
这个从她穿越后,一直在帮她的人。
“哭什么?”顾崇盯着她的泪珠,心头有些烦躁。
怎么又哭了。他不是帮她拔完了吗?还有什么要他做的?
他低眼看着她:“怎么了?手疼?”
薛芙抬手擦脸,可惜手上是泥,脸越擦越脏。
“谢谢你,你真好,顾崇。”她都要亮星星眼了。
她想起他的帽子来,还有手套,不过她低头看,手套很脏。
“手套我洗干净还你,喏,谢谢你的帽子。”
顾崇没接,薛芙晃了晃手,示意他接过去。
她眼睛红红的,顾崇想,要是他不接,她是不是又要哭?
除了麻烦之外,还很爱哭。
娇气。
薛芙收到来自顾崇的一个有些异样的眼神,但她没看懂。
他摇头:“帽子,送你了。”
“啊!真的吗!”
薛芙眼睛猛亮,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占了顾崇便宜。
她想起来自己中午带过来的‘谢礼’。
下意识抓住了顾崇:“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说完,往旁边走了几步找到自己的小包袱,又几步跑了过来。
即便是傍晚昏暗的视线里,她的眼睛也很亮。
虽然脸脏了,但笑起来依旧漂亮。
顾崇收敛起自己注视她的视线,低头。
“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忙!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顾崇。”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软。
顾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念的这么好听,耳根感觉痒痒的。
他吞了吞喉咙,没去看她,而是看见她递过来的那包东西。
肉干。
顾崇想,她家里人到底怎么教导她的。
把她养的这么单纯。
他帮她的忙,根本不值这一包肉干。这礼太过贵重了。
还是说家庭条件太好,肉干这东西可以随便送?
她是不是不知道这年头肉意味着什么?
顾崇转开脸:“你收好。不用谢我。没什么。”
他拒绝了。
薛芙茫然。
顾崇提着锄头转身,不过走了几步,他蹙眉,叹气,又停了下来。
他回头,问她:“手起水泡了吗?”
薛芙盯着他,迟顿了一下才点了头。
他现在真怀疑她不知道水泡怎么处理。
“回去拿针戳破,然后上药。”
他抿了抿下唇,说:“没药就去村口,找马村医。”
最后他又补了句:“记得带钱。”
薛芙:“嗯!”
不过,薛芙不知道村医在哪儿。
依然是顾崇这个好心人把她送到了村医点,领了药,然后又把她送到了知青点门口。
见着他在夜里离开的背影,薛芙更加坚定,顾崇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