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周末,普通的一栋小区高层,普通……不普通地在门外的走廊里蹲守了数个警察。
他们默默守在外面,神情略显严肃。
带队的警员给了个眼神,而后敲了敲门:“开门,派出所。”
门内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了脚步声。
“咔——”
门开的瞬间,伺机而动的警员立刻卡住门框,在里面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猛地打开门冲了进去。
“逮捕!”
门内的男人立刻就被反扭过双手来,被高大的警员一压,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还穿着一身西装,似乎正准备出门上班,眼镜因为剧烈的动作摔到了地上,一抬头,露出那双冷静的双眼。
“请问是什么理由逮捕我?”
“俞式礼,参与洗黑钱、做假账、协助杀人……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俞式礼被铐着,看着对面的警察,没有说话。
警察查看着从他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公司文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他个人的银行账户上已经查出一大笔的钱款流向不正常。
彻查华盛公司账户的结果就是挖出了这么个秘书。
“是你主动犯罪?还是有人唆使?”
俞式礼道:“主动。”
“严旭新为什么允许你挪用公司的钱购入这些古董?他没有主观传递过让你办事的思想?”
“没有,是我做的。”
“他也有主观支持?”
“是。”
“从你房屋里搜出来的几个骨灰盒,是失踪人员的?”
“是。”
“你做这些事有什么目的?”
俞式礼盯着手腕上的锁链,思索片刻,在长久的沉默后,道:
“想做。”
简劲松坐在外面大厅里,思绪混乱。
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认罪了啊……啊,得告诉马喻才。
他掏出手机,马喻才发消息,刚把俞式礼认罪的消息发出去,就听到里间一阵骚乱。
他师傅在里面大喊:“劲松!”
简劲松火速起身冲进拘留室,立刻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刚刚还被锁在这里的人明明是俞式礼,此刻却——
一个纸人坐在椅子上,面部五官并没有什么特征,但能看出是穿着西装的男性,惨白的脸就这么面对着一室脸色更为惨白的警察。
那双墨点的双眼空洞无比。
“劲松,把处机法师再请来。赶紧出去,都不许在这里待了!”
只听他师傅继续道:“今天的事别乱说,通知上面,俞式礼潜逃了。”
……
精心挑选的西装被轻轻抖开。
衬衫的扣子一一扣好,整理好领口和袖口的褶皱。双臂缓缓伸入衣袖,感受着面料与肌肤的贴合。
马喻才挺直了身体,拉上拉链,然后扣上西装的扣子,从下往上,一颗一颗,动作流畅而优雅。
身后伸出一双手来,替他整理着领带的位置。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别腻歪了,赶紧走。”
马喻才扭头看去,看见了一身道士打扮的路青余。
路青余看了眼手机:“快走吧,他们联系我了。”
两人赶到警察局后,一下就察觉到了里面的氛围十分诡异。
马喻才跟简劲松打了个招呼,却发现他也是脸色铁青,简劲松指了指房间:“看吧。”
于是两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开门,就和那椅子上的纸人对上了眼,齐齐一僵。
“次奥!”
对这类诡异的物品的恐惧是已经刻在人的内心了,路青余哗的一下掏出桃木剑摆出防卫的姿势。
马喻才也是背后一寒,一把扯住路青余的领子,带着他火速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两人惊魂未定,然后老师傅嘿嘿一笑:“吓惨了吧?坐着歇会儿。”
四人坐在那间关着俞式礼的房间前,等待着处机法师来,没人敢轻举妄动。
目前,其他警察都因保密原因暂时被副局长遣散离开了。
“你是说,在大家都看着的情况下,一眨眼就变成纸人了?”路青余不敢置信。
简劲松点点头。
老师傅正揽着路青余的肩膀,轻飘飘添了一句:“要看监控吗?几个大男人打一开始就拷着个纸人往里,然后盘问了半天呢。”
马喻才和路青余脊背一凉,频频摇头。
“我还寻思着盘问出严继尧的骨灰在哪……”马喻才叹气。
“哦,有啊,”老师傅眯起眼睛,道,“在物证室呢,四个盒,就是没办法分辨是谁的骨灰。”
马喻才立刻看了过去,诚恳问道:“我能看看吗?”
老师傅摸了摸下巴:
“那怎么呢给你看,物证这东西,按原则肯定不能主动让你看啊——”
说着老师傅哼了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啪嗒一声,一串钥匙掉了下来。
老师傅恍若未闻,坐回座位,闭上双眼开始养神。
马喻才静默了半秒,立刻蹲下身子捡起了钥匙。
拿起钥匙,他看向目瞪口呆的简劲松,问道:“物证室在哪?”
简劲松呆滞了片刻,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然后就看着马喻才扬长而去。
简劲松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闭目养神的师傅,闭上了惊讶的嘴。
还能这样……啊…真是……
马喻才看见了牌子上写着的物证室,掏出钥匙一个一个试着。
严继尧摁住他的手,接过钥匙道:“我来。”
“咔哒。”下一个就开了。
严继尧打开了灯,看了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物证室里陈列着不少东西,马喻才一眼就看见了高处的几个盒子。
里面是受害者们的骨灰。
马喻才咽了咽口水,拉着严继尧缓缓走过去。
真不知道俞式礼是怎么敢……算了,不要揣测反社会人的心理。
扭头一看,严继尧凝视着那四个盒子。
“……有吗?”马喻才有些紧张。
严继尧侧头看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马喻才叹了口气,“也是,不会这么轻松就让我们找到的。也不知道俞式礼人去哪了……算了,走吧,总能找到他——”
马喻才转头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眼前却忽然一黑。
物证室的灯光就这么熄灭了。
马喻才手里也骤然一空,顿时六神无主起来,着急喊道:
“严继尧!你关的?”
话音刚落,灯光再度亮起。
马喻才立刻扭头看去。
然而,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的严继尧不见了,他困惑地扫了一圈,整个物证室空无人影。
唯有他站在这方空间。
架子上的人体组织亦或是受害者的衣物摆放整齐,冷冰冰地面对着马喻才的目光,仿佛也在同样扫视着迷茫的他。
身后传来沙沙声,马喻才立即转身看去——
“严继尧……嗬!”
惨白而扁平的纸面人脸跳入眼中,两点墨团直对着马喻才的双眼,诡异的面容似人非人。
马喻才倒吸一口凉气。
纸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心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和他差不多高的纸人就这么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正是刚刚看见的那个西装男性。
“……”
静静站了片刻,马喻才尝试性地往旁边跨出了一步——
纸人的双眼迅速动了一下。
墨点诡异地往下挪了挪,又挪了回来,直勾勾盯着马喻才。
这可不是幻觉啊……马喻才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心脏在胸膛里乱蹦乱跳。
我靠……要死。
马喻才是真害怕这个。
这玩意儿要真是纸人的话,能动手直接撕了吗?
他们在外面能发现纸人不见了吗?
话说严继尧又去哪儿了?不会吧……
正胡思乱想着,纸人的脸忽然变了,扁扁的脸上,嘴巴的线条忽然一弯,红色而纤细的唇线两段上翘,发出了声音:
“你想找我?”
——俞式礼的声音!
马喻才没轻举妄动,也没回应,警惕着这个邪物。
纸人眼睛也弯了起来,继续道:
“严家——”
纸人骤然消失在眼前,马喻才瞳孔一震,正要扭头寻找,那道声音又猛地在耳后响起: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那。”
马喻才猛地一回头,后退了一步。
纸人的双手却抬起来,迅速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恩!”
明明应该是轻飘飘的纸片却好似真实的人手,强大的力道使得他呼吸困难起来。
“呃…俞式礼……想干什么……?”
“只要你能活着出去…找到我,我会告诉你…”对方的声音变得模糊,好似透过水面传递到耳中。
马喻才掰着脖颈上纸做的手,摸到的分明也是纸的触感,但诡异的是他的力道根本无法撼动这双冰凉的东西。
空气渐渐散去,马喻才艰难开口,诵念起他最为熟悉的驱邪咒:“人来…隔重……纸,鬼…咳、来隔……隔座山……”
窒息感传来,眼中的墨点晃动着,变出了可怕的重影,俞式礼的声音也愈发模糊:
“…等你过来……”
直到耳边忽然又传来激动的声音:
“喻才!喻才!”
马喻才骤然抽了口气,视线重新聚焦,落在了眼前的人脸上——浓眉大眼,神情焦急,是严继尧。
“……咳、咳咳!严继尧?你去哪儿了?”
严继尧却猛地抱住他,托着他的后脑勺问:“你去哪儿了?我刚刚找不到你……”
马喻才才发现自己坐在物证室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门。他抓住严继尧的胳膊,立刻扫视了一圈室内,但没有任何纸人的痕迹,唯有灯光刺目无比,照射着无数物证。
“我……刚刚俞式礼来威胁我了。”
严继尧松开他,目光一凝,落在了他颈间。
指痕荆棘般缠绕着他的脖颈,乌黑的颜色透着不祥。
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肮脏的痕迹,严继尧的眼底燃起了怒火与恨意来:
“俞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