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乐意,地铁也就几站路的事,”许漠安知道她的拘谨,又说,“苏苒,你要学着随意些,一家人,哪有麻烦不麻烦的?互相麻烦,互相需要,互相羁绊,感情不就是这么变深的吗?”
苏苒轻轻“嗯”一声。她受李老师影响,个性独立,内心要强,不喜欢麻烦人,总想独善其身。
而爱你的人,却希望和你有理不清的牵绊。
……
快下班,有陶嘉月的信息进来。苏苒打开,是一张报告单,“β人绒毛膜”,“阳性”,几个关键词再清晰不过。以为是陶嘉月的什么恶作剧,她又去寻报告单上的名字,“陶嘉月”没错,日期也是今天。
苏苒心慌,打了个问号过去,陶嘉月立马回了:对,苏苏,我怀孕了。
苏苒起身,差点撞翻边上的水杯,她拿手机到走廊上,电话拨过去。
“医生说我这个年纪了,最好不要随便流掉,而且已经有过一次,”似料到她要说什么,陶嘉月直接堵了她的嘴,“这次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最后一句话,她用了极大的力气。
的确,他们都不再年轻。陶嘉月比苏苒还大,再过个生日就十足三十三了。
“你想好了?”苏苒在心里叹气,又确定一遍。
“嗯。”
“你在医院?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找你。”苏苒心很慌,不想她一个人面对。
“不用,这次我挺清醒的。”陶嘉月声线稳定,“晚上我来找你。”
挂了手机,苏苒半斜着身子靠墙上。两年前,陶嘉月在病床上泣不成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但如果生下孩子,她这辈子,在盛凌云这个漩涡里又该如何出逃?
苏苒火气直冲天灵盖,怎么也过不去这坎儿了,她几步冲进去,推开盛凌云的门闯入。
“盛凌云,你对陶嘉月干了什么好事?”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
盛凌云难得坐得端正,也懵了,许久回神,冲着对面椅子上的许漠安挤眉弄眼:“有男人罩着就是不一样啊,都敢对老板发火了?”
他倒并不恼。盛凌云对下面的人一直散养,知道有点脾气的人才能独当一面。
许漠安什么时候进来的?苏苒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是陶嘉月被抛弃的模样。
许漠安去握她的手:“出什么事了?”
苏苒的手很凉,还有点抖,似乎是气的。他也循着苏苒的目光直逼盛凌云。
“哎哎,我说你们两口子这闹的是哪一出?”盛凌云被看得发毛,语气却还是玩世不恭,“对,苏苒你刚才说,陶嘉月怎么了?”
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典型的提裤子就跑,苏苒觉得恶心。不管怎么说,这事他有知情权,她心一横,坦白了:“嘉月她怀孕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盛凌云愣了愣,突然笑起来,笑得太厉害,肩膀一颤颤抖个不停。
苏苒更怒,从许漠安这儿猛地抽回手,恶狠狠盯着盛凌云:“你笑什么?很得意?”
“苏苒,你知不知道?”盛凌云又摸下巴又挠头,“说出来也挺丢人,我压根就没和陶嘉月发生过什么,从来就没有过。”
苏苒惊掉下巴:“你,你说什么?”
连许漠安都惊了。
看他们狐疑,盛凌云无可奈何:“我也想,就是没机会,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你要是知道那男的是谁,告诉我,我倒要去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能被她陶嘉月看上了。”
苏苒看他眼神不似作假,一下泄了力,她恢复了冷静:“盛律师,刚才不好意思,多有得罪。”
盛凌云照旧吊儿郎当:“没事,知道你们姐妹感情深厚。如果她结婚通知我一声,我也准备份厚礼,毕竟她早钉死在了我的耻辱柱上。”
“不打扰你们,我出去做事了。”苏苒暗骂自己鲁莽了,提一口气出门。
……
晚上,陶嘉月如约而至。
苏苒也顾不上什么中秋节了,让许漠安把星星接走,她和陶嘉月约好吃火锅,总之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
点完菜,苏苒也不急着问,等她开口。
陶嘉月今天胃口极好,点了三盘肥肉,边吃边涮,眼见三盘都见了底。苏苒还不知这人是在家里吃了点团圆饭出来的。
终于放下筷子,她抿一口豆浆,又拿纸巾抹了抹嘴:“刚刚医院出来我就回去了,和我妈聊了聊。”
她母亲,一年前查出了乳腺癌,来荣市做了手术加半年的化疗,经了这难,深知世事难料。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家境算小康,索性凑钱付个首付买了套小两房。一家三口天天在一起,倒是和和美美。
也不催婚了,觉得人生在世开心最好,与其将就找一个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才让陶嘉月有了底气,把怀孕的事和盘托出。
总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但那时苏苒出国了,对这些不太了解,总之她此刻嚼着的肉都不香了,着急问:“你妈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我妈生病后变化挺大的。她说孩子来了就是缘分,既然我想生下来,那就生下来。说她和我爸退休工资也不低,加上我自己挣的,养个孩子总不会少了他吃的喝的。她说在这个世界上,亲情比什么都珍贵,男人可能还会离开我,但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总归和我是最亲的。她还说以后他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有个孩子能陪着我,他们也会放心很多。”一大段说完,陶嘉月终于吸了口气,泪光晶莹。
“嘉月……”苏苒起身,坐到她身侧,把她揽进怀里。
“苏苏,我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陶嘉月顾不得火锅店里人来人往,眼泪唰唰往下掉,“从小她对我要求严格,为了得到她的夸奖,我总是不停想表现得好一点,更好一点。其实,我也挺累的,有时候不知道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博她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