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是戴孝去上班的。宜城的规矩,需要戴七天,这是作为儿女最后能尽的孝。就算没规定,她也愿意做。但走出电梯,抬头看景程的招牌,她还是把孝牌摘下来,塞进包里。
总归有人会忌讳。只是苏苒没想到,这忌讳来得这么快。
中午午休,小亚的办公室里围拢了几个人,都是这次集体婚礼的新人。诉求很简单,要求换掉苏苒。
小亚肚子挺大了,坐着,手都要往后撑一撑。她慢慢站起来,尽量心平气和:“你们知道,这事不在律所的日常事务里,人手不够,苏苒本来就是友情赞助调过来帮忙的。现在你们要换人可以,但你们告诉我,能换成谁?”
“前期的准备工作都结束了,度假村那边也联系好了,剩下的事情不多。如果实在抽不出人来,我们就自己来。”说话的是梁彬团队里的一个律师,姓赵。
小亚差点翻白眼,“过河拆桥”几个字,明晃晃贴在他们脸上。话在嘴边滚了几圈,到底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她审时度势,还是生生吞了回去。
没曾想,李庆有从外面拎着个外卖袋子进来,直接指着她鼻子:“赵律师,做人不能太过分,我见过干缺德事的不少,没见过你们这么过河拆桥的。人家帮你忙的时候,左一个苏律师右一个苏律师,现在人家家里出了事,你们不安慰就算了,还来火上浇油?”
她把袋子往桌上一甩,“哐当”一声盒盖开了,汁水全溅出来,一瓶酸奶滚落一直洒到了小亚脚边。
几人都退后几步,怕脏了鞋。
小亚心里叫爽,面上还要维持公道,她半嗔怪道:“庆有,你这是干嘛?大家有话都好好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带他们去会议室,待会儿徐主任就来了,别让她撞见了。”
他们这个办公室里备着拖把,李庆有也不答应,顾自取了来横着托在手上。拖把不长眼,眼看着就要对这些人一一扫过去。
李庆有六亲不认的个性,在所里是出了名的,赵律师怕了她,找到个空隙钻出去。
小亚趁机赶人:“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大家先回去吧,等徐主任回来我找她商量一下,再给你们消息。”
她思路很清楚,这事一定是有人起哄了。现在大家在兴头上,最需要冷处理,尤其不能让苏苒知道。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小亚,我们去会议室等你,总之这事我们今天是要解决的,否则这婚我们就不结了。”
还挺硬气,爱结不结的!李庆有哼一声。
小亚无奈,和李庆有交待一句,就挺着个大肚子跟出去了。她走得慢,等到的时候,发现苏苒竟也在了。
小亚气不打一处来,抖着手指他们:“你们,你们真是!我说了等我来处理!”
她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喘着气。
苏苒脸色也不好,侧身坐在个靠窗的位置,笔记本搁在手边。本以为要讨论上次度假村的事,没想到几人上来,直接说这事不用她管了。
她斜斜看着几人。会议室灯都没开,暗沉沉的,一股子世态炎凉的感觉,从脚底钻上来。
算了,她揽这个活,本就是为了激一激许漠安,现在倒省事了。
想到这儿,也没什么好气的,她起身,拍拍小亚的肩:“等徐主任来了,让她来安排吧,我没意见!”说着,抬脚要出去,却和进来的高舒秋撞个正着。
“哪个不长眼的,又在这里惹事了?”她的大嗓门先传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苏苒拦住她,不想她掺和。
高舒秋力气大,把苏苒往边上一推,径直往里闯:“不是在商量婚礼的事吗?怎么不通知我参加?”
“高律师,”几个人对高舒秋还是怵的,有人小心开口,“我们看你忙,想等有结果了再来请你。”
“是吗?”高舒秋看脚边的椅子碍眼,一脚踹过去,差点踢翻了。她平时横是横,也从没摆出过这么嚣张的做派。
明显是怒极了。
小亚早躲在高舒秋背后,心里暗暗叫好,这么大动静,门外已经围了些人。
一瞬安静。高舒秋扫众人一眼,叉起腰问:“是谁说要把苏苒换掉的?”
“敢说还不敢认吗?”李庆有挤进来,眼里都是轻蔑,是她去找的高舒秋,知道光靠小亚压不住。
赵律师心一横,站出来:“是我说的。”
“算你有胆量,”高舒秋扬起下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关乎自己的终身大事,没什么好怂的,赵律师表情也很倔强:“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苏苒家里出了事,我希望操办婚礼的人能换一个。”
高舒秋双手抱胸:“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以为苏苒一个复大毕业,又是从国外进修回来的高材生,愿意管你这个破事?”
苏苒拉她的衣袖:“舒秋,算了,我们走吧。”
她的心已如古井里的死水,不管风来不来,都掀不起波澜。
“什么算了,你给我坐好了,”高舒秋把苏苒好生生按在椅子上,“今天这事,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我高舒秋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有个性格软的女生,怯生生开口:“我们也不想算了,我们也是来解决问题的。小亚姐,不是我们不讲道理,你也是结过婚的人,这办婚礼本来就是件喜庆的事,可苏苒现在家里出了事,还负责婚礼不是触我们的霉头吗?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这姑娘说着,泪珠子就要掉下来,好不可怜。
高舒秋却一点不心软,她正眼都不瞧一眼:“有些人,自己想当条狗乱叫就算了,现在还到处拉屎撒尿的,当真是狼心狗肺鸡鸣狗盗的,难怪肉包子砸狗都是有去无回的。你们的老祖宗喜欢咬吕洞宾,都几千年了还是没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们谁要再逼逼,我就拿条狗链把谁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