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毫无征兆的出剑,一剑力压飞升境巅峰剑修大妖,将他从万丈高空处,直接劈落蛮荒大地。
生死一线之际,此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青色长剑,举剑封挡身前,身躯表面金光熠熠,浮现一件仙衣,恰似神灵甲胄。
硬生生挨了一剑,长剑崩碎,金甲消散,甚至被宁远斩出了庞大真身,迅猛坠落在托月山附近,压塌了数座山峰。
宁远再度虚蹈光阴,眨眼落地,站在大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上。
他刚刚那一剑,可以算是偷袭了,结果这大妖竟还能反应过来,举剑封挡之后,又凝聚神甲在身。
宁远砍过不少飞升境,这还是第一个能做到如此的。
之前刚进月宫遗址时候,连宁远的神念,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蛛丝马迹。
此妖道号‘陌生’,道龄万余年,生在登天一战之前,名副其实的远古大妖。
年轻人没有急着出剑,心里默默思索起来。
他在想,要不要直接杀。
要是斩了它,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陌生’大妖,有一位道侣,同样是远古妖族剑修,同样是飞升境……
好像还是个飞升境大圆满?
只差一步就能合道十四。
但这种角色,不入宁远的眼,他当然不会担心这个。
哪怕是白泽,那位蛮荒老祖之一,十四境巅峰,他都无甚在意。
宁远打不过白泽,但白泽拦不住他斩妖。
为何迟疑,究其根本原因,是这大妖的背后,有持剑者的影子。
它的一身剑道神通,也是昔年偶然得见那位持剑者,苦苦哀求得来的。
斩了它,廊桥那把老剑条,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老剑条的神性不多,估摸着也就是个飞升境左右,胜不过他,但要是惊动了浩然天外那位持剑本尊……
他还真没办法。
天外那位持剑至高,她要是真身前来,自己能接几剑?
一剑就死?亦或是两三剑?
真不是宁远这个十四境菜,而是那位持剑者太强。
十五境神道剑修...总不是开玩笑的吧?
宁远其实不怕她。
当然不是实力上的不怕,只是心理上的。
事实上,别说如今的合道境剑修,就算是当初的龙门境宁远,一样跟个疯子似的胆大包天。
敢在那位剑道祖师的面前,妄议那位旧天庭共主,论那杀‘一’之举,世上有谁做过?
估计也就宁远独一份了。
可再如何不怕,人总要思虑身前身后事。
自己要是现在斩了她的人,以最坏的结果去推算……
那么就应该是,真正的持剑神远游蛮荒,一剑斩了自己,之后身为师父的老大剑仙,怎么都要给自己说上几句话……
十五境神道剑修,要是问罪剑气长城,咋办?
那个至高神,脾气一向不太好。
因为她为数不多的好脾气,都给了认主的陈平安。
不过也有可能,宁远斩妖之后,毫无动静。
这头大妖对那个存在来说,其实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好坏参半,皆有可能。
至于宁远为何这么想杀它……
很简单,大玄都观的老观主,他的合道,与此妖一模一样。
都是那句,倚天万里须长剑。
这是真正的大道之争,老观主要是先破境十四,那么这头大妖以后想要合道,就必须问剑前者。
反过来,它若是先破境,老观主也得把它砍死,才能继续登高。
大道之争,很简单,就是一条路上,只允许一人登顶,后来者想要站上去,要么前面那个死了,要么把人拽下来。
其实这大妖不坏,除了万年之前去过剑气长城找人问剑切磋之外,后世一直在沉睡,从没有领妖攻城一说。
但老观主对宁远很好。
他一直不算什么好人,他也只对亲近之人好,倘若有人与身边之人起了冲突,他也会先讲道理。
讲完了道理,如果是自己人犯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完事儿照样砍对方。
轻则卸人一条腿,重则直接砍死。
说白了,就是护犊子,就是不要脸。
宁远自己都承认自己的不要脸。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小人。
何况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更唾弃伪君子,又当又立,自然不受人待见。
说句难听的,浩然儒家,君子最多,伪君子也最多,圣人最多,伪圣也最多。
所以宁远其实一直好奇蛮荒的这个周密。
在他眼中,周密此人,比不上至圣先师,比不上小夫子、亚圣、文圣,还有不少文庙的功德圣人。
诸如齐先生,国师崔瀺之类。
但又强过绝大多数的读书人。
在某些理念之上,两人还极为相似。
想什么来什么,托月山方向,有人缩地成寸,一步赶到此地。
宁远扭过头,仍旧是单手拄剑,破天荒先开了口,“周先生。”
一袭儒衫抚须而笑,点了点头,直截了当道:“不建议斩它,徒增是非。”
“惹来那位存在下界,不是什么好事。”
照理来说,周密是四千年前来到蛮荒,而这头大妖沉睡万年,双方并不认识,不过读书人到底是如今的蛮荒‘军师’,了解一些秘闻也实属正常。
宁远笑了笑,抖了个剑花,说道:“正有此意。”
只是顿了顿,他又高高扬起长剑,做出一副砍人的架势。
“所以我改了主意,准备把它打跌境。”
长剑远游,铿锵颤鸣,剑气虽细小,却令天地色变。
那头本体为蜘蛛的庞然大物,装死至今,再也装不下去,一个翻身站定,幻化人形模样。
持剑在身,大妖怒目圆睁,“真以为我怕你?”
“老子当年打过的十四境,比你见过的都多!”
“瞧你之前那几剑,估计是剑气长城人士?”
“什么时候剑气长城的剑修,都喜欢阴恻恻的偷袭问剑了?”
宁远依旧面向周先生,只是拄剑改为握剑,没有剑鞘,却作拔剑之姿。
一道细小剑光凭空而起,从年轻剑修脚下开始,沿途劈开大地,直至枯瘦老人所在的那处破碎山头。
大妖差点来不及反应,只是身子稍稍歪斜,一瞬之后,肩膀有血光绽放。
年轻人这才看向他,微笑道:“你可以试试,再说一句剑气长城。”
“我可以保证,即说即死。”
宁远指了指周密,“他救不了你。”
随后手指偏移,指向曳落河方向,“那个白泽,同样拦不下我。”
最后一指,却是指向天幕。
“哪怕是那位存在,也难以在我的手上救下你。”
这话其实没什么毛病。
无论是周密还是白泽,亦或是托月山大祖,同为十四境,都拦不住宁远斩妖。
而那位持剑者真身,以她的境界,自然能做到,可毕竟隔着太远。
她真要来,等她赶赴蛮荒的这会儿功夫,宁远早就砍完了。
说白了,就像当初还在小镇之时,宁远以李希圣的性命逼迫陆沉一样。
道祖能救,也有那个本事,但远在另一座天下,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近在咫尺的剑光快。
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外如是。
一袭青衫,大袖飘荡,剑气环身,慑神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