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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忽然摘下腰间咫尺物,接连取出一个大号钱袋子,一个小号钱袋子。

前者是杀人越货得来的神仙钱,后者是姜芸给他的,如今里面全部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共七百余颗谷雨钱。

“阮师,我身上并无金石材料,只有些许钱财,若是不够,往后我再给你找补回来。”

这是宁远身上全部的神仙钱了,用来打造宁姚那把剑,至于云姑给的那袋子,不能动。

阮邛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盯着少年看了半晌,最后才缓缓道:“收起来。”

宁远也就收了回去。

阮邛不说话,宁远也闭口沉默。

汉子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少年,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齐先生,为什么会为了这样的一个榆木小子亲自来找自己。

他也不好直接明说,要宁远来铁匠铺做事。

要是这小子不答应,自己岂不是很丢脸?

坐了好一会儿,宁远轻声开口,“阮师?”

汉子烦闷的摆了摆手,最后还是选择听齐先生的,开口道:“要不要来我这做事?”

好像怕这小子不答应,他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不是跟那泥腿子一样在那挖井,来我铁匠铺,就是跟我学铸剑。”

少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转而问道:“是齐先生找您说的?”

阮邛没有隐瞒什么,点了点头。

齐静春昨夜来了一趟龙须河畔,指名道姓给自己说了这个宁远。

“最好的情况,是直接收宁远为嫡传。”

阮邛当时也是难以理解,就问了其中缘由,结果先生还真的耐心跟他解释了一番。

“宁远此人,所走大道宽敞无比,只要是与他同行之人,他最后的下场可能不好,但他身边人不会。”

阮邛还以为齐先生要给自家闺女牵红线,结果先生只是摇了摇头。

“你要为阮秀遮掩天机,就将这小子留在身边,最好不过。”

“宁远的福缘极其深厚,但又不是真正的那种‘福缘’,并不体现在他自身。”

汉子忽然又朝宁远说道:“想好没有?”

少年双手笼袖,随口道:“我压根没想。”

阮邛气的差点跳脚骂娘,宁远只好开口解释,“非是我不愿,而是我已有师门在身。”

“更何况阮师应该知道我来自哪里,我迟早都得回去的。”

少年忽然贱兮兮的笑了笑,“其实我想的是,既能从阮师这里学铸剑,又不想当徒弟。”

阮邛一脸黑线,嘴角哆嗦了一下。

“滚蛋!”

见那小子离去,阮邛扭头看向身后,闺女刚好开了门,站在门口一眼不眨的盯着那少年。

阮邛疑惑,“秀秀?”

青衣少女咀嚼完嘴里的糕点,打了个饱嗝后,还摸了摸肚子。

“老爹,这个人看起来……”

少女歪着脑袋,寻思该用什么词形容,阮邛也将视线落在渐行渐远的青衫剑修身上,等闺女开口。

“老爹,这个人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汉子摸了摸下巴,“糕点吃完了?”

“爹现在就去一趟骑龙巷,再给你弄点。”

少女摇摇头,“没呢,老爹上次给我带的还有很多,明天一天都吃不完。”

“但是我一看见他,就感觉前面吃的糕点都白吃了。”

阮邛皱了皱眉头,问道:“秀秀,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他的闺女,能观人心。

阮秀不假思索道:“我没看啊,爹不是说过,要我不要随便观看别人的心境吗?不然容易影响自己。”

“但就是感觉他好好吃,一看见他我就觉得饿了。”

……

离开铁匠铺,宁远也没去找小妹,少年晃晃悠悠去了附近的龙须河。

被赶出来是意料之中,毕竟他的话放在山上来说,就是大不敬。

既想要学本事,又不愿做人徒弟,这不是无赖是什么?

但是不打紧,宁远一开始也没想过跟着阮邛学点东西。

陈平安是需要这份差事养活自己,但宁远又不需要。

只是这样一来,铸剑之事估计就没戏了。

不过好在阮邛还是会帮宁姚铸剑的,而自己方寸物里的三幅画,只能看以后了。

反正宁远短时间内也不会回剑气长城,往后离开小镇后,能游历的是整座浩然天下。

总有机缘等着他,万般之事也莫要着急。

只是可惜,那汉子把门关的严实,无论他怎么往里瞧,都没能见到那阮秀。

在这一点上,宁远是有点无法理解的。

第一次认识,怎么就把自己当贼了?

何况既然把他宁远当贼,又为何要自己跟着他学铸剑?

“什么尿性。”

少年来到一片石崖,嘀咕一句后,撸起袖子一头扎了进去。

三月初的河水依旧寒冷,但对宁远来说却是视若无物,一身细微剑意环绕,隔开河水的同时,还熠熠生辉,将底下河床照亮。

龙须河清澈见底,桃花瓣漂浮其上。

虽然以往没见过,但宁远还是一眼就从中认出了那蛇胆石。

他第一次从水里探出脑袋,手上就多出了一块色泽艳丽的石头,半个拳头大小,主色为白,内里却隐隐透着鲜红。

像是里面被包裹了一片桃花,单论模样来说,就极为好看了。

听说小镇里最值得观赏的风景,就是那桃叶巷。

巷子其实很是逼仄,不怎么好看,但那巷子里有个富户李家,李家先祖当年亲手栽种了上百棵桃树,每年花开之际,一朵朵桃花就从大户人家的院墙翻了出来,供外人欣赏。

想到这个,宁远还打算挑个时间走一趟桃叶巷,拜访李家。

昨日齐先生带自己去求那老槐,在自己以剑气长城大势压迫老槐之前,只有李家愿意飘落一片。

虽然先生说即使如此,也不必对李家抱着感恩,所得槐叶都只是赔罪之物。

但宁远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一趟。

宁远在河底摸了快两个时辰,一共捞出来近二十颗蛇胆石,小的指甲盖,大的有小孩脑袋那般大。

估计是洞天快要破碎的缘故,气运一直都在流失,导致水里的蛇胆石也在逐渐失去色泽,还能找到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放久了会不会也会变成普通石头。

上岸之前,少年眼见四下无人,脚底踩着一片桃花,悬停一处深潭之上,忽然右臂捏拳,朝着那水面砸去。

一身拳意隐隐有着大气象,这是白嬷嬷传授的拳法,如今给宁远用来抓鱼了。

河水震动,很快水面就浮现七八条青鱼,宁远用一根长芦苇全部串在一起,喜滋滋的打算上岸回去。

要是天天有这种日子,真不晓得该用什么词去形容有多滋润。

剑意一震,湿气全无,宁远几个跨步回到石崖,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少年开口问道:“阮秀?”

一位青衣少女站在石崖上,两手擦拭着衣角,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她忽然咽了口唾沫,好像看到了什么仙品佳肴,凑上前来怯生生开口。

“我能咬你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