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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山上庵,裴小孩话都变多了。

亮着眼睛四处翻翻看看。

老尼姑们走的很匆忙,很多压在房子下头的东西都没有拿走。

裴小孩甚至找到了一条她小时候的棉被,被一块布包着塞在箱子最里头。

箱子都坏了,可它一点儿灰都没落上。

裴小孩把大殿的蒲团凑在一起,把布铺在蒲团上,人躺上去,蜷缩在被子里,南瓜它们暖乎乎的挤在她周围。

真好!

吃饱喝足,裴小孩灰头土脸的睡了。

睡的很香。

裴南瓜和裴猪肚它们夜里和老鼠打架的声音都没把她吵醒。

狗那么大的老鼠!

吃过她的鸡,还想吃她!

而此时此刻。

蒲罗村的裴珠算是彻彻底底睡不着了……

“人呢?找到没?天都黑了,她一个孩子能去哪儿啊?”

裴珠把那些叮当作响的项圈手镯抱在怀里,急得边哭边埋怨刘仁本,

“你不是说她走不远嘛,村里都翻遍了,人呢!”

“是啊,她,她应该走不远啊,那我小时候离家出走,都是找个地方睡一觉就拉倒了。”刘仁本看栓子回来了忙上前问道,“找到了嘛?村里的草垛子都翻开看了嘛?”

“看了,柴火垛都看了,乱石土堆那边也看了,连草窠都找了,都没有。”栓子满头大汗的在旁边回话,身上还粘着些草叶草籽儿,“不过……”

栓子停顿了一下。

刘仁本一拍大腿:“说啊你,不过什么玩意儿?”

“另外几个丢的孩子找到了,在余猛家榻了的房子里,他们说自己见鬼了,还说是大小姐和他们说的哪儿有鬼。

几个孩子都吓得不成人样了,看着不大好,他们家里说找你们讨个说法,应该就快到了。”

栓子一口气说完。

就听见有人拍门叫刘老爷,从门缝里一看,外头一堆人举着火把。

刘老爷直捂脸:“哎呦我的天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裴珠也急:“她好端端的跟人说这个干嘛呀!真是……”

裴珠想说她真是中了邪,可又觉得现在还说这个不大好。

好在,那些找上门的村民就是心疼孩子又没钱找郎中,没想真怎么样,倒是也有两户想趁机讹钱的,但也不敢真的得罪他们,话说的也低声下气的。

刘仁本和裴珠觉得这事都是小孩惹出来的,自然无有不应,忙叫栓子去请郎中,又一家赔了五两银子了事。

这些人收了钱,抹把泪,也就都走了。

还能怎么着?

再心疼孩子也就这样了,说的难听些,这天下有几家没有死过孩子?高门大户都免不了死上几个,穷人家的孩子就更不值钱了。

五两银子都够他们一大家子活到秋收了,苦日子混过去,孩子再生也就是了,还白饶一个人情,刘家仁义,以后他们想来做工都比旁人好说。

这几家也是不缺孩子,这事就翻篇了。

他们是翻篇了,刘家不行啊,人还没找到呢。

他们的确有点嫌裴小孩能惹祸,但也不能就不找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裴珠非得心虚一辈子不可。

她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真正的裴小孩不是她所期待的样子,所以难免有些相处不来,但这不代表,她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那几个见了鬼的孩子,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刘仁本央求村民们帮着找了一夜也没消息。

裴珠眼皮红肿的跟桃似的,哭的嗓子都哑了:

“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养她,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

刘仁本:“不是,珠珠啊,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净说那没用的呢,别寻思了你去睡会儿吧,我带人去裴家镇上看看,实在不行我就报官了。”

官府确实不太管事儿,尤其是县令跑了之后,不过有钱的话,那些衙役多少还是顶点儿用。

“去镇上,”裴珠没嫌弃他语气不好,她想的是另一件事,“你觉着她是跑她爹娘哪儿去了?”

“也未必,”刘仁本,“但她除了她爹娘和干亲家里,她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吧?”

裴小孩和那些人都不太亲,所以刘仁本不是很肯定。

当然了,她跟他们也不亲。

裴珠有心和他一起去,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跟着惶恐不安了半宿才睡,她也不好离开。

“那你去吧,”裴珠嘱咐道,“你要是找到了,你跟她说我不是故意的,她要是想回来你就带她回来,她要是想留在别人家,也成,反正人没事儿就成。”

“行,我知道了,你歇着吧,那些人家我都去一趟,估计没个一两天回不来,你不用等我,栓子我带走了,家里你多操点儿心,长岁去书院,叫余大娘送他去,他要是不乐意,就告假几天。”

刘仁本叫栓子套了车。

裴珠把那些叮叮当当的首饰递给他,他接过揣在怀里,带着几个村民就走了。

刘仁本的脑子还是好使的,他也不是没想过裴小孩会跑回山上庵,但他觉着,那孩子不至于那么缺心眼。

明知道没有人,回去干什么?

还不如去她大姐哪儿呢。

牛车上的村民和他打听孩子是怎么丢的。

刘仁本有点害臊:“她娘说了她几句,就没影了,家里的猫和猪羔子也给带走了。”

“娘耶,那得不少钱呢吧,”一个人咂舌道,“到底不是自己的,养不熟啊。”

这话有点难听,有人踢了他一下,宽慰刘仁本说:

“害,别听他的,我看这孩子就是气性大,长岁和百福不就挺好的,什么亲不亲的,养久了都一样。”

这人和刘仁本、长岁、百福也有点沾亲带故的。

也有人说:“不能是叫人贩子给偷去了吧?”

刘仁本觉得不能,人贩子才不会把首饰留下,他有些不高兴他们这么说他家里的事,可又觉得他们说的对。

话在舌尖上转了几圈,到底没为裴小孩辩驳什么,随口道:“但愿不是。”

……

山上庵里,裴小孩硬是被蚊虫咬醒了。

她抓了抓脸上的包,和裴南瓜它们嘀咕道:

“今晚咱们要记得,弄点艾草来烧。”

说完了,她把猫和猪都叫醒,带着它们去后头找吃的。

果子还没熟,又酸又涩。

只有裴猪肚它们不嫌弃,裴小孩不吃,它们就都吃了。

裴南瓜看她实在没什么好玩意儿给自己,不悦的喵了一声,钻进草丛就没影了。

过了好半天才叼着一只很小很小,还透着粉的老鼠回来,舔着爪子,擦了擦嘴边的血,矜持的把小老鼠往裴小孩面前推了推。

看脸色,这应该是南瓜大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恩赐。

裴小孩用树枝戳戳,木然道:“啊,还是活的。”

“喵~”

裴南瓜眯着眼,下巴抬的很高,端庄的坐着。

裴小孩拿起果子:“我觉得……我吃这个更好,你知道吧,这是尼姑庵,应该吃素。”

裴南瓜歪了歪头,扁扁的脸满是疑惑的看了她一会儿,干脆利落的把那小耗子嚼了。

抻着懒腰,跳到了裴小孩怀里。

肚子鼓鼓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