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序坐了起来,伸展了一下他那弯曲不直的脊背,关节处还发出了一阵爆响。“没有什么事是比美美地睡上一觉更适合用来打发夜晚的时间的了。”他自语道。他从一张床面上坐起身,踏着空气行走起来,仿佛脚下踏着一层无形的地板。他的那张跑团桌子,也就是他安置地图和雕像的地方,依然在山峰之间孜孜不倦地生长着。
现在,这个小树苗已经长大了不少。它现在有了一个盘根错节的根须系统,像一只猎鹰的鹰爪一样紧扣着山顶不放。从树的根部延伸出来的树枝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供无序使用的家具,譬如说他之前睡着的那张奇形怪状的床,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带椅子的餐桌、一个橱柜、一张特大号的阅读椅,铺着由树叶做成的坐垫,倚靠在一个书柜旁——里面塞的也全是树叶做成的书本。
无序挠了挠他的后脑勺,一些“无序质”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落向了下方的山脚。他大步走到橱柜跟前,拉开了橱柜门,从里面扔出了一只橡皮鸭,然后取出了一个未标签的金属罐头。他把罐头凑到眼睛前面,将它转动了一圈,一个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就好像他真的在阅览这个并不存在有标签的罐头的标签似的。他转过身,随手关上了橱柜门。
在他鹰爪的协助下,无序轻松地划开了罐头的盖子。他把罐头倒转过来,开始使劲地摇晃它,想将它肚子里面的存货一股脑地倒光在那张餐桌子上。经几次用力的震荡后,一个雪崩似的连锁反应开始了。一顿极尽丰富的早餐,完全符合混沌之灵的饮食要求的早餐,从罐头里喷射了出来,占据了桌面上的每一寸空间,主食是马芬和薄烙饼,但这桌上的所有一切都被“无序”地改造了一番。烙饼上抹着毒药草的草汁,果汁是那种云中城天气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彩虹汁。水果也是假的,不过是一个个由石蜡、木头和纸张拼凑成的大杂烩。
但这对于无序来说是一顿令他胃口大开的美宴。他从耳朵里取出一个餐盘,飞快地用食物填满它后朝着他的那张跑团桌子走了过去,所有的角色雕像和彩虹山脉的地图依然静静地待在那上面。“最好还是检查一下我们玩家的近况,不然的话下次回到那个异常活跃的小马镇做汇报的时候,就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可以拿出来跟小蝶分享了。”
他的眼睛聚焦在其中的一个团队上,他们正在徒步穿越森林前往木材镇。这是由暮暮、银甲、石灰和韵律组成的团队,两支小旗帜插在了这四个小雕像中的两个上。其中一支是属于韵律的,旗帜上的颜色是与她体色相似的粉色,只不过暗上了几个色调。另一支则是一只暗蓝色的旗帜,插在暮暮小雕像的基座上。旗帜的三角形状说明了这些是他游戏角色所经受负面效果的指示旗。
从石蜡苹果上咬下一口后,无序打了个响指,一本游戏手册凭空出现。它的封面是一张他站在帷幕后面,牵引着缠绕在小马们身上的木偶绳索的漂亮插图。手册出现在桌面上未被占用的一个角落里,然后书页自行翻动起来,翻到了较靠后的一页上。那一页上介绍的是各种各样的负面效果,无序开始从中找起与那两只小旗对应的颜色及影响来。
“那我们来看一看,韵律正忙于应付一个躁动不安的小宝宝。”无序说完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噢,相信我韵律,等这个小宝宝出生之后,它会变成一个远比这棘手的小灾星的。至于暮暮.......正遭受着因接连不断的梦魇而导致睡眠不足的负面效果。我的天呐,我真想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点上露娜不能做些什么来帮助她,不过,我猜我也因此规避了一个潜在的风险。如果露娜真的造访了她的梦境,那么我的拖延计划就要被一对不能从我的角度理解我这么做的缘由的皇家公主给搅黄了。
无序合上书页,把餐盘高举过头。他脑袋的上半部分,这时沿着一条顺着颚骨展开的接缝,像个翻盖垃圾桶一样翻开了,他的嘴巴和喉管骤然扩张。他把剩下的食物统统倒了进去,然后脑袋啪嗒地一声合上。无序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肚子。
“啊,熟悉的太空混沌以太的味道。”他自嘲似地笑了笑,低头看向他的桌游版,他留心到了聂克丝和斯派克的雕像目前所处的位置。“好吧,搜寻与救援的故事线也许是有些老套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暮暮现在也已经有了她自己的角色动机。不过,看起来他们貌似还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打算先把韵律安全送到木材镇。这群头脑简单的小马,难道说他们不清楚在这种地方,怪物袭击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的吗?”
无序扭转手腕,又变出了那颗拥有几万个面的骰子。他将骰子轻抛出去,让它在桌面上转动起来,最后它在靠近桌面中央的位置停下了。就如同之前一样,这位混沌之灵拿着显微镜凑了过去,读取骰子上的点数。
就在这时,他脸上愉快的表情阴沉了下来。骰子上显示的数字是,所有点数中最高的点数。无序陷入了沉思,用他的鹰爪轻捋他的山羊虎,眼睛望向那四个将会受到这一轮判定结果影响的小雕像。
在他的游戏里,抛出的点数越高,意味着他们遭遇的怪物也会更加凶猛,更加危险。
~~~
“我以为你之前说过穿过森林抵达木材镇只需要花上半天的时间,”韵律不满地抱怨着,跟随大部队一起跋涉着林间小道。石灰领头,暮暮以几步之遥紧跟在她身后。饼干,他们的小囚犯正躺在由暮暮维持的力场护盾中,默默地欣赏着他们用来收买他的那颗宝石。韵律是排在队伍中的第三位,银甲殿后,这样是为了警戒并保护他们免遭钻石犬的再次袭击,同样也是为了方便自己在小宝宝不安分的时候走上前去协助韵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到啊?”
“我们已经接近最后一座山脊。”石灰答道,继续顺着山坡上这一条往森林深处延伸的自然小径往上走,“我们可以从它的顶部望见木材镇,剩下的行程都是下山路。”
“好极了!”暮暮,尽管眼睛已经挂上了两个臃肿的眼袋,也依然把路面踏得落地有声,走起路来简直要带起一阵小型旋风。她的翅膀焦躁不安,抽搐不已,仿佛渴望着直接展翅腾飞,把这剩下的这一段路程给快进掉。但她依然蹄踏实地,尽管她对这一场长途跋涉的耐心下降得几乎跟韵律的一样快。“我们一到达镇子,银甲,你就带着韵律去旅馆或火车站,我会去草拟一则皇室征兵公告,组建起一支民兵队伍,然后率领着他们回到这个地方会合。”
“你不能够征召民兵,暮暮。”
“你就等着瞧好了!”
银甲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个四马组踏出了最后的几步,终于抵达了这个山丘的顶峰。彩虹山脉像一幅绵延的画卷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无数的松林和岩石伴着崎岖的山地起伏,小型的伐木工地点缀在临近的山峰之间,好似小马脸上的雀斑。那些营地就是伐木工小马们大施蹄脚,赖以为生的地方。他们会砍倒树木,然后再在原来的地方种上新的树苗。
“终于!快快快,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让聂克丝和斯派克继续跟那群钻石犬待在一块儿了。”暮暮径直绕过石灰,朝着下方的森林大步走去。他们那条蜿蜒的森林小径直通山脚,然后便加入到了一条光滑、笔直的大道里,大道的另一端就是木材镇。不过,没等暮暮迈足三步,石灰就走上前去咬住了她的尾巴,止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嘿!”暮暮转过身,怒视石灰。她的尾巴在她身后抽动着,一半是因为恼火,一半是因为这意料之外的疼痛。“这是为了什么?”
“情况不对劲,”石灰说。她抬起蹄子,指向排列在小道两侧的巨砾,“这个石头并不处在我上次经过时它们所在的位置,它们全都被转了个面,这一块被顺时针转动了三个角度,那一块被逆时针转动了一个角度。”
“石灰,我知道你精通岩石学,但就算这些石头被转动过了又怎么样?”暮暮问,“我的意思是,谁会无聊到把石头转个面,然后再离开呀,这大概只是你想象出来的而已。”她转身欲走,但是又一次地,石灰咬住了她的尾巴,将她扯回了原地。
“别再闹了!”暮暮喊道,把她的尾巴抽了回来,“听着,也许这些石头是被转动过了,也许它们没有,但我不在乎。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抵达木材镇安顿好韵律,这样我们才能越早地回到这一片被塞蕾丝蒂娅遗弃了的森林里,找回聂克丝和斯派克。又不是说这些石头会突然间蹦起来袭击我们似的。”
说完,暮暮沿着小路大步走了起来,同时提防着她尾巴的安全。等到她走到几英尺以外的地方时,她小步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扫视位于她两侧的巨砾,然后发现周围什么异象也没有。她一直跑到小路的下一个弯道时才停下来,回过头冲余下的三马大喊道:“看见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吗!?”
“是只有我这么觉得,还是暮暮真的表现的就好像被一只幻形灵掉了包一样?”韵律说着,跟上了石灰和银甲。
“她只是在担心聂克丝和斯派克而已,”银甲试着为他的妹妹辩护,但即便是他在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眉头也是紧锁着的,“要是被抓走的是你,我想我的表现与她的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的出入,而且她是对的,现在身处险境的是他们,只是让你安全抵达木材镇也很重要,这样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去寻找他们。”
“我猜我是一只幸运的小马呢,有这么一位爱我的丈夫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韵律微笑着前倾身体,想在银甲的脸颊上轻轻地点一下。
“你们两个,把这种事留到木材镇再做行不行?”
面对暮暮蛮横的要求,银甲和韵律不约而同地转了转眼珠,不过他们也没有继续打算再亲下去了。他们在弯道处追上了暮暮,继续往山脚的方向前进。他们将那些可疑的石头抛在身后,重新步入茂密的丛林中,遮天蔽日的树蓬在他们头顶上方渐渐合拢,一声古怪的寂静降临到了森林之上。
一根嫩枝被折断的声响,就是他们所得到的所有警告了。他们四个全都听见了它,一齐定格在了原地,竖起耳朵分辨声音发出的位置。可惜这都已经有点太晚了。从树冠间冒出了成群结队的蜘蛛,他们朝着这个四马小组俯冲下来。最小的那只蜘蛛有四只小马叠起来那么高,蛛群中最大的那只足有一棵树那么庞大,事实上站起来也有树的一般高了,只要你把他的那些腿想象成树桩的话。他们每一只都穿着类似于服装的东西,最大那只蜘蛛的身上套着一件黄黑相间的高领套头衫,头戴一顶相对于他硕大无比的体型而言显得有些珍秀的常礼帽。他有两只眼睛被眼罩遮盖着。
“又是你们这些家伙!”暮暮大喊。她认出了这些蜘蛛,他们正是那次她和她朋友一行六马前往小马国南部搜寻邪茧的旅途中给她们添了不少麻烦的巨型塔兰托毒蛛(官漫1卷,真是怀念啊)。“你们来彩虹山区做什么?你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大的那只塔兰托毒蛛只是吱吱地叫了几声,随即便率领着他的同伴把这四只小马团团围住了。蛛丝如同箭雨一般朝着暮暮和其他小马喷吐过来,很快这些粘粘的白丝就将他们黏在了原地。暮暮对这些毒蛛们怒目而视,点亮她的独角,准备摆脱这些蛛网的束缚。就在这时,她脖颈上传来了一阵金属的触感,一块沉重的金属啪嗒地一下在她的脖子上合拢了。
她的独角发出嘶嘶的声响,魔法光芒也随之熄灭,魔力仿佛像是一根被切断了源头的尼龙水管中的水滴,争先恐后地从她的体内逃逸。暮暮甚至都不用回头就已经清楚了这些巨蛛们给她套上的这个大铁块是什么东西。它是一个禁魔项圈,还是一个已经有了些年头的禁魔项圈。现在的禁魔颈环早已经全都改用新型金属来打造,除了起到它们应有的效果外,还能让佩戴者不会感到过于的不舒适。加装在她脖子上的项圈远谈不上轻便,那玩意儿的岁数估计比她的都还要大。
银甲和韵律也没能逃过与她相同的命运,他们的魔法被禁锢,身体也被蛛丝束缚。就连能够给那群钻石犬造成不少麻烦的石灰,面对这些黏性极强的蛛丝也束蹄无策。他们被困住了,就算他们没有,巨蛛们也没有犹疑一分一秒。他们围拢过来,继续朝他们喷吐蛛丝的同时拉起蛛丝将他们裹成了四个白茧,只留下他们的脑袋露在外面。
最糟糕的事情,对暮暮而言,就是饼干的脱逃。在他们魔法失效的那一刻,她的力场泡泡也随之破裂,小钻石犬趁着骚乱劲儿钻进了蛛群的间隙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体型最大的蜘蛛将他们挨个衔起,用一点额外的蛛丝将他们牢牢粘在他的背上。在这之后整个蛛群开始沿着两侧的峭壁向上攀去,他们喷射出蛛丝,利用头顶上方的巨砾作为蛛丝着附点,他们在巨石上的每一次腾跃都会导致他们踩过的巨砾发生微小的转向。
“我告诉过你这些石头有些不对劲的。”
“现在不是纠结那个的好时间,石灰!”暮暮回喊道。当他们四个被夹持了他们的蜘蛛扛着,在岩壁上疾驰而过时,血液一起涌向了她的脑袋。
~~~
“早餐,小龙和小马。”
聂克丝呻吟着坐了起来,感谢这一堆又硬又老,还沾了几根在她鬃毛里的干草,她一整晚都没能睡安稳。被安置在这个囚笼里,吃早餐的信号是他们得知现在已经是早上了的唯一方式。钻石犬们昨晚一整晚都在扛着他们穿过大大小小的隧道和洞穴,直到他们抵达了这只小队领头犬公爵称之为兽穴(den)的地方。
这其实是一座属于钻石犬的地下城市,与云宝黛茜曾经造访过的那个文明都市(官漫永好友系列之云宝与崔克茜)相比略有些不同。它既阴暗又潮湿,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狗的气味,看上去并不牢靠的木头架子向着四方延伸,连接起了被从岩壁上雕琢出来的大小穴室。他们那个笼子被安放的位置似乎是一只钻石犬的私犬公寓,不过这个床间装饰之简陋,比他们所处的牢房差不了太多。
这个房间里有一张落满狗毛的大床,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头桌子和四块用来当做椅子的圆柱形原木。桌子坐落在一面可以望到外面洞穴的窗户下方,房间门与一条狭窄的隧道相连,它通向的大概就是可以说是兽穴住宅区的地方了。
相比之下,他们的笼子反倒可能是这座“公寓”里他们最用心维护过的一样物品,不过这样也没能让他们此刻正睡着的那张干草床舒服上一点半点。
她和斯派克的早餐是由那只体型最大的钻石犬巴克带来的。聂克丝昨晚从钻石犬们关于他们将得到多少宝石的一片嘈杂交谈声中得到了这个名字,他们对他们将得到的赎金充满了期待,口水都要淌到地上去了,不过巴克似乎是一直都在流口水,但至少他没有让他的口水沾染到他们的食物上。
巴克手忙脚乱地摆弄着他们笼子的钥匙,那根钥匙在他粗大的狗爪里小得像根牙签,但他最终还是打开了牢门。他将他们的食物放进来,然后又立即关上了门,整个过程没有出一点儿差错。他们昨晚送来晚饭的时候,斯派克进行了一次逃脱的尝试,当时值班的是一只脾气很暴躁的钻石犬,于是到最后,斯派克的逃脱尝试以他被粗暴地扔回笼子里的结局告终。要是没有他那层坚硬龙鳞的保护,他得到的可就不只是一处淤青了。
“祝你们胃口好,钻石犬可没有太多准备给小马和小龙的食物,当然,宝石除外,但小龙也吃不到好的宝石。”
聂克丝对着那一盘干草和一杯清水皱起了眉头,这盘甘草也只比他们用来铺床的干草新鲜一点点而已,那个金属杯子也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好在里面的水还是比较清澈的,直接取自这洞穴里的一眼山泉。这大概也是住在兽穴里的钻石犬们唯一拥有的一点奢侈享受了。聂克丝又望了一眼给斯派克的那个盘子,两片撒着来历不明宝石碎屑的面包,多半是进行宝石加工时多余的边角料。
“我待会回来收盘子,在那之前完事。”说完巴克转身离开了房间,和他的狗群一起去做一些不为马知的事情去了。
“斯派克,”聂克丝用蹄子戳了戳斯派克把他唤醒,“你不是说暮暮现在应该就已经来营救我们了吗?”
伴着一声不情愿的咕哝和呵欠,斯派克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脊梁骨咔嚓作响。他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看上去还有点迷糊,仿佛是被眼前的景象还与他入睡前看到的景象别无二致的这件事困惑住了一样。“的确有点奇怪,上一次瑞瑞被钻石犬抓走的时候,我们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成功把她营救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会这么拖沓。”
“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也遇上麻烦了吗?难道钻石犬也抓住了他们?”
“才不会呢,那样的话那只高个子钻石犬早该进来跟我们吹嘘这件事了。”斯派克拿起他的宝石屑三明治,用爪子把它转动了一圈,摇了摇头,“难道他们不知道吃这些这么小的宝石碎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吗?这些碎屑会卡进我的牙缝里,我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把它们清理干净,简直比爆米花还要糟糕。”
“所以.........我猜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她来救我们了。”聂克丝说,她回想起了那一次史密夫婆婆把她扣在了一个苹果篮子底下,而她只能干等着等斯派克来找她的遭遇。
斯派克咬下一口三明治,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用他那只空着的爪子在笼子的铁栏杆上轻敲了一下,栏杆发出了一层金属的脆鸣。“这种金属并不耐火,一口恰到好处的龙火就可以让它像太阳底下的冰淇淋一样融化掉。我们有逃出这里的机会,而且那只大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你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吗?昨晚你尝试逃跑的时候,那只钻石犬可是把你很粗鲁地扔回了笼子里啊。”
“切,不过是一点小伤小痛,毕竟我可是一只健壮的小龙,那些钻石犬也是做事不经思考的狗脑袋。我敢打赌,我们甚至可以在他们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逃离这里。再说了,我们这边还是可以再耍点魔法小把戏的,”斯派克在聂克丝的独角上敲了一下,“他们要么是觉得他们没有给你套禁魔项圈的必要,要么就是找不到一个适合你来戴的型号。总而言之,我们可以逃出这个笼子,逃离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地下洞穴,估计在日落之前,我们就已经抵达水晶帝国了。”
聂克丝皱起了鼻子,就好像斯派克这个目光短浅、一时头脑发热想出来的计划在她的鼻子里留下了一股不好的味道一样。但她又低头望了一眼她的“早餐”,直接从地上采来的原汁原味的野草要比这有诱惑力得多,而且要是他们成功回到了地表上的话,他们就会有很多像那样的新鲜野草了。
“好吧,我们就这么干。不过我们在离开这个地下洞穴之前,应该先给自己找来几个水壶。另外,找些来引火物,随身携带便携式水源,也是关乎到野外徒步远足的头等大事。”
“逐字逐句地背诵《徒步旅行指南》中关于野营那一章上的内容哈,百事通小姐?”斯派克轻笑几声,然后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憋了一秒钟后喷吐出了一条持续稳定的绿色火流。他把火流的尾部对准了囚笼的锁头,后者很快便开始扭曲变形,融化掉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聂克丝用一只蹄子护住她的脸,即使已经坐在了笼子的另外一头,她也依然感受到热浪的吹拂。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斯派克谨慎地推开牢门,屏息聆听了一会儿,确认了没有钻石犬看到这里冒出来的火光后才示意聂克丝跟上来。聂克丝钻出牢门,有意地避开了那块依然灼热的金属。“第一步,完成。”斯派克露出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
“那,第二步是什么?”
“第二步就是......见机行事,随机应变,逃离这个鬼地方。”斯派克这时才坦露出了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两个小家伙静悄悄地溜向了那扇将这个房间与兽穴分隔开来的板条木门。
~~~
“嗯,至少我们在未被察觉的前提下行进的距离已经要比我最乐观估计的情况要远了。”斯派克说这话的这会儿正和聂克丝藏身于一辆低矮的木头马车下面。他们离开了公寓后,来到了兽穴其中一个住宅区的主要干道上,这条大道横穿了这整个容纳了兽穴的岩洞,从大大小小的地摊和营业的店铺之间蜿蜒而过,所谓的店铺其实是在一些巨型石笋上挖掘出来的洞室。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没法公然地穿过街道或继续深入这座城市,被发现的风险实在太大。
“没准只要我们等得足够久,就会有个谁来推走这辆马车,我们就可以趁机搭个顺风车了。”
“我觉得这东西哪里也去不了,”聂克丝用蹄子指了指她背后的那根车轴——已经断裂成两半的车轴。
“你不会正巧知道一个能够修复它的法术吧?”
聂克丝摇了摇她的头。
“真糟糕我不能再变回小狗的形态,”他说着望了一眼那边正忙活着他们各自事务的钻石犬们。他们在倒卖宝石,购买宝石,为了买到更好的宝石跟摊主调价还价,偶尔会出现他们购买一些不是宝石的东西,譬如说食物的一幕。“当然啦,我还是会是他们中最小、最突出的那一只,但我真心怀疑那些蠢脑袋钻石犬会留意到这一点的可能性。额啊,当你最需要一面魔法穿越镜子的时候,它又去了哪里?”
“我以为你不喜欢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被当成小狗来对待?”
听到这话,斯派克贼头贼脑地左瞄瞄右看看,环视了一圈四周,仿佛是在担心这辆车子坏掉的马车也会偷听到他们的话似的,然后凑到聂克丝的耳边对她说:“这件事我只跟你说,其实变成了一只小狗后被人挠的耳朵是有史以来最赞的一件事情。当他们的手指挠中我最痒的那个位置时.......尤其是挠我耳朵的还是瑞瑞......”
说到这儿,斯派克的眼神逐渐变得游离起来,他的龙尾巴在他的身后微微摇动。对此,聂克丝能做的也只有摇头。她小心翼翼地爬到马车车底的边缘。他们是不能永远都躲藏在这里的,公爵和他的狗群迟早会留意到他们的脱逃,在那之后他们会像寻血猎犬一样将她和斯派克逮住,然后再抓回去,关回笼子里。肯定还存在有一种既能让他们逃离洞穴,还能不引起过多钻石犬注意的方式的。
“嘿,那里有小马!”
聂克丝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迅速地转动头部望向声源。好在,刚才那只喊了这一句话的钻石犬指的并不是她所在的方向,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这辆破烂马车一眼。他拼命地挥舞他的狗爪,脸上有着聂克丝所见过最夸张的咧嘴笑。值得一提的是,聂克丝还从未见过钻石犬露出微笑的样子,那种不怀好意,图谋不轨的微笑除外,但这只钻石犬所流露出来的兴奋劲儿她是不会认错的。
“可以找到宝石的小马!小马卖可以找到宝石的东西!他们在大街中间挖出了宝石!”
狗群开始整齐地朝那个方向涌去,像是一堆被磁石吸引去的磁针。一些商贩甚至直接就收摊了,也跟着大部队开始往那个方向走。聂克丝也禁不住好奇,把头探出了马车底,想看看是什么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不管在那边的小马是何方神圣,他们还真的很能吸引群众的眼球。
另外,没准他们就是她和斯派克逃离这个地下洞穴的门票呢。
“斯派克,快来,我们也应该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聂克丝说,然而斯派克并没有回答。聂克丝扭过头,看见斯派克已经肚皮朝上地仰躺在了地上,一只后腿不住地抽动着,完全沉浸在了那段美妙的回忆中。
~~~
潜行的一路可谓是险象环生。聂克丝和斯派克摸着大街的边缘,跟着大批的钻石犬往前移动,他们利用了箱子、货架和一切能够藏匿他们身形的东西作为掩护。不过这整场行动的难度被那群兴奋得已经昏了头的钻石犬调低了一些。一路上,聂克丝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马会勇敢到或应该说走投无路到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售卖货品。
不久后她和斯派克便见到了钻石犬们口中的那些小马,那两只显然更多的是出于绝望而非勇气才来到这里推销商品的小马。拥挤的大街中央停着一辆外表光鲜、闪闪发光的马车,它由一辆魔力引擎驱动,并不是通过传统的马力提供动力。马车上满载着上百杆,也许可能是上千杆外表一模一样的仪器。一根棍子,造型像是某种探测仪,上面紧密地排布着金属部件和仪表盘。
而正对这群狂热的钻石犬吹鼓他们这些奇怪仪器,还忙不迭地用它们换取一把又一把宝石的,正是臭名昭着、声名狼藉的油嘴滑舌兄弟。
“不要推,不要挤!我们有很多无所不能牌宝石勘探仪可供售卖,不过我们的存货也有限。”油嘴一边冲着狗群高声叫喊,一边将三杆勘测仪递了出去。
“没错!”滑舌也大声喊道,“所以你们也许应该争抢一下,推挤一点,但可别因此而弄伤了自己,要是你弄伤了自己,那你还能怎么去找到那些珍贵的宝石呢?”
“我早该知道的,”斯派克说,他和聂克丝正躲在一个圆桶后面观望,“在关于他们那些虚假的青春活力水的丑闻被曝光了之后,大概全场小马国的小镇都不会再与他们交易,而且见到他们一次就轰他们一次了。”
“但这有关系吗?他们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这里。”聂克丝说。她和斯派克转移到了另一根石笋后面,离那辆马车又近了一些。在历经几次移动,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再钻过一张长方桌子以后,他们来到了这两兄弟马车的后面。凑近了看,他们才发现他们眼前的这辆马车其实与这两兄弟曾经大肆吹鼓的超神速苹果榨汁机6000相去甚远,不过是一节用最简陋的方式连起一个魔能引擎的马车车厢而已。虽说车厢样子也算还行,但与聂克丝听闻来的故事中所描述的样子差远了。
不过,在再三检查过附近没有能够发现他们行踪的钻石犬后,这两个小家伙爬进了车厢里。车厢里除了成堆的宝石勘探仪外,还存放有兄弟俩的生活物资。一个储水箱被安置在车厢的角落里,一些木箱和旅行用背包堆放在它的对面。聂克丝和斯派克选择躲藏在那堆箱子和背包的后面,他们蹲伏下来,以免被狗群中公爵或是他手下的走狗们发现。
“嘶!”
斯派克嘶了一声,挥舞起一只爪子,想引起滑舌的注意。但是这兄弟俩正忙得不可开交,将一杆杆的勘探仪递出,换回一把又一把的宝石。他们蹄子下边的钻石堆以飞快的速度扩张着。看见斯派克引起他们注意的尝试持续以失败告终后,聂克丝决定自己来试一试。她伸出了他的魔力,在滑舌的八字胡上轻轻地揪了一下。
这一下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迅速地转过身,想知道是谁刚刚揪了他的胡子,然后他的目光很快落到了正匍匐在他们马车车厢里的小雌驹和小龙身上。起初他显得有些困惑,但是他这样一般精明的生意马是不会被这一幕疑惑住太久的。他转回去,又递出了几杆宝石勘探仪,然后对着油嘴低语了些什么。
这位并没有胡子的哥哥往聂克丝和斯派克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抬高嗓门喊道:“你们知道吗?你们这群钻石犬可真是我们所遇见过的最慷慨的客户,所以接下来是无所不能牌宝石勘探仪免费派发的时间,没错,我的小狗们,第一只答出下面这个问题的钻石犬可以得到一杆免费的宝石勘探仪。请问,一只钻石犬的嘴里平均有几颗牙齿?”
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钻石犬们纷纷张开了自己的嘴巴,一颗一颗地数起了自己的牙齿。这一出表演完美地分散了钻石犬们的注意力,滑舌趁机溜回到了他们马车的前面,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两位,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只正啃食着他食品橱柜的食物,被他抓了个现行的小老鼠。“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只在那场榨苹果汁竞赛上把计时沙漏带来的蜥蜴。你的名字是什么来着?斯巴克?别巴克?斯派卡?”
“斯派克,而且我不是蜥蜴,我是一条龙。”
“龙不都是可以喷涂龙焰的吗?”滑舌扬起眉毛。
斯派克哼了一声,一小簇火苗从他鼻子里冒了出来。“你想让我把你的胡子点着来证明这一点吗?”
滑舌听完立马抬起了一只前蹄,护住了他的宝贝胡子。“那倒没有必要了,不过这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我们的车厢里,或者更应该问出现在离小马镇这么远的地方,又或者这个无礼的小姑娘是谁。”滑舌的目光聚焦在聂克丝身上,目光依次移过她的前额和后背,“等等,这双眼睛,这个独角,还有这双翅膀,这岂不是说明.........好吧,现在一切都说不通了,根本毫无道理可言,小马国已经有了4位公主,但近来她们冒出来的趋势犹如野草漫地。”
“我并不真的是一位公主。”聂克丝说,努力地维持住她的耐心,毕竟他们可是她和斯派克逃离这里的最大希望,而此刻斯派克似乎已满足于用眼神向滑舌传递不友好了。“不过你可以帮助我们吗?我们是被一些钻石犬绑来这里的。他们想让我们去换取赎金。”
“你是说,绑架吗?”滑舌捋了捋他的八字胡,“好吧,我猜我和我的兄弟也做不出冷眼旁观我们亲爱的同胞落入这些野蛮狗的爪中的事来,但在我们卖完这些宝石勘探仪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或者等到你们的把戏被其中一只钻石犬拆穿之前。”斯派克伸出爪子,捡起了一根的“无所不能牌宝石勘探仪”,“让我猜猜,这些所谓的勘探仪只是你们两个往几根铁棒上绑上了一些破铜烂铁的废物。”
“我会遗憾地告知你,我们在这些勘探仪上配备了最高质量的附魔宝石,附上的都是搜寻宝石的咒语。不过是的,这些外附金属只是用来做做样子的而已,毕竟在做销售之前你得了解你客户的偏好,这些钻石犬是不会相信我们能仅凭借一根光溜溜的铁棒就可以找到宝石的。”
“但这些附魔宝石并不能从环境中汲取魔力。”聂克丝从斯派克的爪中拿过那根勘探仪,让它在自己的悬浮立场中飘着,颠来倒去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她审视着这根铁棒,就好像在审视一幅错综复杂的拼图一样。她正在运用她去年一年中习得并应用得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娴熟的一项技能:魔法分析。这项技能是暮暮强烈鼓励她去学习的,而且它对于魔法水平的要求也并不高,只需要消耗一点点的魔力就可以施展。“如果它能的话,它应该会受到我悬浮力场的吸引,等到它原有的魔力消耗完了之后,这些勘探仪就会停止工作了。”
“是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早就带着他们的宝石溜之大吉了,”滑舌露出了一个势利的奸商用笑容,“法术只有在被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握住棍柄时才会工作,而且它里面储存的能力足以维持两个小时的正常运作。”
“你们两个到这里已经有多久了?”斯派克问。
“两个半小时。放宽心,我相信不会有一只钻石犬从头到尾都一直开着他的勘探仪的。”
“嘿,我的勘探仪不管用了。”
听到这个,滑舌立马站直了身子,他和油嘴一起看着一只挤过狗群向他们靠近的大狗。他把他的宝石勘探仪扔在他们马车前的空地上,然后像指着一只不听从指挥的宠物似的指着它说:“它不再指出宝石的位置了,修好它!”接着许多像他一样,是第一批买下这两兄弟的勘探仪的钻石犬也纷纷站了出来,指责这些失灵的勘探仪。每一只发现货品不管用了的钻石犬的出现,都是将这一群钻石犬逐步转变为一群发狂、愤怒凶犬的一剂催化剂。
“呃.....这个.....你们看......”油嘴结结巴巴地说,紧张地拉了一下他衬衣的衣领。
“这其中一定有一个逻辑的、可以解释的、可以给我们双方一个满意交代的——”滑舌就感觉到了一股拉扯他胡子的魔力,他转身低下头看回到他这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就跟他们说这些产品有一些小小的出厂缺陷,再告诉他们,你们有能力把这些勘探仪全都修好,”聂克丝举起了一杆宝石勘探仪,“然后在它们上面进行二次附魔,让宝石可以自行从环境中汲取魔力,你可以利用绑在这上面的金属装饰物来作为固定施法物。”
“但是那样的话,我们下一次来的时候就卖不掉我们那些已经准备好的换修零件了。”滑舌抗议。
斯派克抓起那杆勘探仪,用它挥向滑舌,险些打中了他的鼻子。“要是你们现在就耍了他们一把,你觉得他们还会让你们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吗?”
“言之在理,”滑舌说完,清了清他的嗓子,挺直了腰,“我亲爱的钻石犬客户们,在此我们必须表达我们深深的歉意,经过更为细致的检查后,我们发现这批勘探仪里有一处小小的瑕疵。”
油嘴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就好像他的兄弟石乐志了一样。“真的?”
“是的,但不必担心,就在此时此地,我们就可以为你们修理好它们,”滑舌用悬浮术从地上捡起了被第一只钻石犬扔在地上的勘探仪,“看呐,我亲爱的顾客,您的勘探仪并没有坏,它只是没电了,但在一点小小独角兽魔法的帮助下,我就可以为它添上一个油嘴滑舌专利的运动魔法发电器。有了它,你就应该可以为你的勘探仪回复电量了。”
滑舌施完法后,将勘探仪交还到了他主人的手上。“请,先生,把你的两只爪子握在勘探仪的前端。很好,非常好,现在,用你的爪子让整个杆子转动起来。”
那只钻石犬,照做了,很快,勘探仪的表面上开始向外喷射出火花,本来还骚动不安的狗群,看到了这一幕后纷纷安静下来,他们目不转睛的神情专注得仿佛是在观赏一场晴朗夜空中的盛大焰火表演似的。
“也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现在冒出来的火花是红色的,但当你转动它的时候,它们会慢慢地转变为绿色。等它们全都转成了绿色时,就说明你的勘探仪已经充好了电,并可以开始使用了。”
“看,快看!火花真的在转变成绿色!”对这一结果终于感到满意的钻石犬欢呼了一声。
滑舌快步走到他的哥哥身旁,低声向他急匆匆地解释了一番。油嘴一边听一边点头,同时一个微笑也渐渐显露出来,然后这个两兄弟便分开了,油嘴清清嗓子,继续吸引狗群的注意力,滑舌则走回到了聂克丝和斯派克的藏身处前。
“好,你们两个,该开始干活了。”滑舌说着开始从他的几个旅行背包里往外掏东西。
“干活?为什么?”
“你们之前说过你们想要逃离这里,而我们也很高兴能帮助你们。不过我们得先修好我们卖出的这些勘探仪,这得花上我们一段比我们预期还要长一点的时间,除非你们都来帮忙干活。所以,祝贺你们,你们两个正式从偷渡客被提拔到了宝石勘探仪修理技师的位置。”
“但我们不能冒险被他们看见。”
滑舌这时飘起了车厢角落里的木箱和背包,用它们堆垒出了一个只能描述为是小孩子建造的玩具堡垒之类的东西。“我会用一条窗帘遮挡住你们面前的洞口,你们两个可以假装成是某种自动修理机器。钻石犬从洞口把勘探仪器递进来,你们修理好它,再沿着原路退回去。没有一只钻石犬需要看到这幕布后面发生的事情。”
垒完木头箱子后,滑舌将他们俩飘进了这个比他们原来那个笼子大不了多少的空间里。他随后翻开了顶头那个箱子的盖子,取出了一卷空白的羊皮纸,“现在你们都要负责为这些勘探仪附魔了,法术只是入门级别的,你对悬浮法术的运用得似乎还算不错,所以这应该没有超出你的水平,一个是基础的运动发电附魔,另一个是焰火魔法附魔。遵循这些指南来做,你就应该不会碰上什么麻烦。”
滑舌拿起那份他用魔法在纸面上烧灼出来的指南,将它飘进了这个用箱子搭出来的堡垒里,递到了聂克丝的蹄上。“我还在里面添加了如何对它们进行升级的指南。这就是你要负责的那部分,小龙,如果一只钻石犬把一杆勘探仪和一颗宝石一起递了进来,用你的龙火将它与这个玩意焊接一下。”滑舌让一个装满金属仪表盘的箱子落在了斯派克的大腿上,“他是我们在一场清仓大甩卖中以低价买回来的魔能测量表,它们应该可以当成一个漂亮的电量指示器来用。只管把它们与勘探仪焊接在一块儿就好。”
“小马国幼驹劳工法不是明令禁止这类事情了吗?”斯派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颗纽扣大小的物体。
“你们替我们干这些活又不是为了工资,你们是为了帮助我们尽快从这里脱身免得我们四个全都变成他们爪中的马质才替我们干这些的活的,”滑舌拿下其中一个小木箱的箱盖,在它的表面烧灼出了一些字样,然后将它立在了这个木头箱子堡垒唯一留出的开口旁。箱子上简单介绍了修理流程及升级服务的费用。
“好了,快点准备好开始开工干活,你们前面已经排起一条挺长的队伍了。”说完滑舌从旅行背包里抽出了一卷毯子,用它盖住了堡垒的开口,支起了一张简陋的分隔帘。斯派克冲着那一卷挂起来的毯子瞪了一眼,瞪的是滑舌最后出现的那个位置。这是第一杆勘探仪已经穿过分隔帘被递了进来,一起被递进来的还有一颗宝石,斯派克可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唉,我猜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工作的为好。”
“嘿,不管怎么说,这也要比被困在那个铺满了个硌背的干草的笼子里要好,”聂克丝努力保持乐观的态度。她阅读起了滑舌写的那份指南,然后被小小地震惊到了,最起码也是感到了几分惊奇。这份指南写得极其详尽,其流露出来的学识水平是聂克丝怎样也无法将它的作者与这两只奸商小马扯上关联的。正常来说,这个法术框架里除了那三个法术外,还应该有第四个甚至更多的支持法术的才对,这样才能让那三个基础法术相互协调的工作。然而,他们提出的那个法术框架,虽然仅有那三个法术,却也能产生预期的效果,当然它还可以进行进一步的完善,是暮暮的话她应该可以做出比这更好的宝石勘探仪。
滑舌想出的方案不仅能够让勘探仪在实际中正常地运作起来,其装配的步骤还非常的简洁。这一点在面对他们面前这条不断往后延伸的钻石犬队伍时无疑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
迅捷地穿过一条又一条隧道的整个过程中,巨蛛们集体保持着沉默。他们已经说不出他们像这样已经持续移动了多长时间了,他们还在彩虹山脉山区里吗?为什么这些蜘蛛会在离他们巢穴这么远的地方出没?他们的头头不是还应该被那只南部山区的山妖抱在怀里,像宠物一样逗弄的才对吗?
这几个问题,混杂着无数其他的问题一刻不停地在暮暮的脑海中激荡。她、石灰、银甲和韵律中被他们的夹持者们扛在背上,运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她脖子上的禁魔项圈和紧紧束缚着她的丝茧也被证明是一个极有效的组合,待在那里面也并不是非常的难受。要不是因为他们目前这危险的处境,暮暮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丝绸质感的白茧里打个小盹儿。
不过此刻他们似乎已经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眼前的隧道切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然后暮暮发现自己被扛着她的那只巨蛛甩到了地,她的丝茧在地上蹦跳了几下,滚到了装着石灰、银甲和韵律的丝茧旁。他们的样子看上去也并不是很糟,韵律甚至是一副休息充分,精神饱满的状态。这进一步证明了这些塔兰托蛛丝茧内部出乎意料般的舒适。
“任务完成!”
暮暮的注意力转向了蛛群。他们兴奋地高声欢呼,其中一些甚至还有打算开台跳舞的架势。随着这场庆祝大会的持续进行,这群巨蛛的体表也开始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从他们的体内钻出,有那么一秒钟,整个洞穴都沐浴在了这股温暖的绿色焰光中。等到光芒消散之后,洞穴中央剩下的就只有一大群的幻形灵了。
“我们做到了!呜呼!我们做到了!”
“胜利!伟大的胜利!”
“嘿!”暮暮大喝一声,打断了这群幻形灵的庆祝会,“这到底算什么?”
幻形灵们怔怔地盯着暮暮看了一秒钟,然后整齐爆出了一阵鸭子叫般的野蛮笑声。一只幻形灵移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它与其他的幻形灵相比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幻形灵看上去一般都是像从一个模子里复刻出来的——然而暮暮还是被他吸引去了注意力,他的口腔里传出一阵嘈杂的响声,一些幻形灵回应他,他们跑上前去将暮暮四马的丝茧摆正了过来,然后又退回到从虫群里面。
“你们这四只愚蠢的小马,误打误撞地发现了我们幻形灵保密程度最高的机密,一个在突袭中心城行动前部署好的计划!这个计划是如此的黑暗,如此的邪恶,以至于只有我们,她最亲信的幻形灵,才有资格来完成它。而你们四个,我的小马驹们,闯进了我们幻形灵代号甜枫行动的执行地点!”这只首领幻形灵以一声高呼结束了他的发言,引来了其余幻形灵排山倒海般的附和和鼓蹄声。
“为什么要变成蜘蛛?”
来自石灰的一个简明、直接的问题一时间镇住了幻形灵们弄出的喧嚣,然后他们便放声大笑起来,虫群首领笑得最为响亮。他大步走到石灰面前,“可怜、愚蠢又肮脏的小马,我们就知道以你那可怜的脑容量根本不足以理解我们那高明的计划,不像你那三个同伴,他们起码还有点额外的空间,可以把他们的脑子塞进他们头上顶着的圆锥体里。来,告诉你们的低能儿朋友,为什么我们要变成蜘蛛?”
“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韵律问。
首领幻形灵的耳朵抽搐了几下,紧接着他便气势汹汹地用一只蹄子指着他的四位俘虏说道:“你们当然不会知道,那就是我们计划的精明之处!”又是一阵从虫群里传出来的欢呼声。首领幻形灵沐浴在来自其他幻形灵的一片赞叹声中,他享受了几分钟后又跺了一下他的蹄子,虫群又整齐划一地沉寂下来。
“我们变为蜘蛛的样子,是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轻易地融入本地的生物中去。正如你所见,这里头脑简单的山区小马只看中三样东西:他们爱他们的家庭,他们爱他们的工作,他们还爱他们的甜枫浆。所以我们利用这些肮脏小马对甜枫浆的爱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地工作,逐渐建立起了一个不为世马所知的秘密爱意匿藏点。我们每完成一阶段的工作,就会将这些爱意奉献给我们那美丽的女王,然后协助她来彻底地毁灭你们!”
又一次,虫群欢天喜地地欢呼起来。暮暮看着他们,已经陷入了彻头彻尾的困惑中,大脑努力地想要追上他们说话的逻辑。他们变成蜘蛛的样子是为了进行伪装?一群招摇过世的塔兰托巨蛛算是哪门子的伪装?另外有这么多种形式爱意来源,为什么他们就是非得要找到这群小马的头上,偷偷吸食他们对甜枫浆的爱不可?没错,她承认甜枫浆是一种不错的调味剂,但从个马的角度来说,要说她“爱”这种调味品也实在有些勉强。
“你们脑筋是秀逗了吗?”
再给她个几秒钟,她自己也要问出这个问题来了,可惜还是被韵律抢了先。首领幻形灵嘶吼一声,盛气凌人地踱到韵律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说:“落入我们精明陷阱中的愚笨小马没有资格说这话,你将会因为你这严重的诋毁而受到惩罚,没错,要以最为恐怖的形式来惩罚你,幻形灵虫巢将会为你遭受的刑罚之恐怖谱写颂歌,你所遭受之刑罚的悲惨故事将会被我们的女王编为传说,在幻形灵之间代代流传。”
银甲在他的丝茧里扭动起来,扭过他的头部,试图通过屈伸肢体的方式摆脱束缚着他的蛛丝。“我是不会让你伤害韵律的。”
“你不会?”首领幻形灵大笑起来,口腔中的幻形灵虫液飞溅。“你打算怎么来阻止我们?你的魔法失灵了,你的四肢也被我们精心特制的伪装蛛丝所困。你打算怎么做,哈?你打算怎么做?”
“你们又打算怎么做?”
房间里所有的眼睛全都再一次转向了石灰,她提出的那个干巴巴的问题再一次让房间内的喧闹重归沉寂。幻形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好。首领幻形灵的眼睛抽搐,他瞪着石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把那些极尽恐怖的刑罚细节向那只粉色小马通通解释过一遍了吗?”
“不,你没有,你只是冲着我们大喊大叫而已。”
首领怒了,但接下来他却转过了身,背向石灰,走回到了他的虫群之间。“明天早上你们就会知道等着你们的惩罚是什么了。在那之前,好好转动你们那愚钝的小脑瓜,努力猜测等待着你们的是什么命运吧。现在,我们要去落实甜枫行动的其他具体内容了。小的们,前往底层洞穴!”
幻形灵们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房间,仿佛事先已经经过多次排演了一般,全都消失在了连接着这个洞穴的诸多隧道中。现在洞穴内仅剩下了他们那四位一脸呆滞的囚犯。暮暮眉毛翘起的程度已经逼近马体解剖学的理论极限。“刚才都发生了些啥?”她问。
“不清楚,”银甲答道,“北方大陆不应该出现有幻形灵的才对,而且他们的举止也很莫名其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健谈的幻形灵,事实上,我曾经以为幻形灵中只有女王才拥有智慧。”
韵律瞥了一眼幻形灵们离开的方向,然后看回到银甲和暮暮的身上。“我不大清楚自己真的是否应当将那只会说话的幻形灵归类为‘智慧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