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消弭之后。
随之而来的,是大面积土石溃散的崩塌声。
声势浩大,延绵不绝,宛如千军万马,在夜幕下驰骋而过。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高义找到一件雨衣,匆匆披上,对待命的小笛叮嘱道:“笛卡尔,你留守这里。”
“无论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你都不要离开二楼。”
羊驼怪人比了个oK手势。
高义翻身,从阳台一跃而下,雨衣后摆落在地面。他的双膝下蹲,已经轻巧卸去了下落的力道。
物色好了墙面,高义纵身飞奔,暗影跑鞋迅速一蹬一踏,他整个人就这么翻出大院,一头扎进茫茫雨幕中。
院内黑暗中,一个脚步声忽然响起。
……
这次,高义是没法用耳麦跟小笛交流了。
因为在下午失联后,高义尝试让小笛加强周边信号,试试能不能重新与外界接通。
他们失败了。
小笛告诉他,这次所谓的“没有信号”,其实并不是干扰源发生,导致信号变差,从而造成的假失联。
而是这里的信号,被无效了。
就连他们之间的耳麦,都已经无法连接通讯。
所以高义现在很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就发现家被偷了。
不过也没办法,趁着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这个突破口,搞清楚盘山公路发生了什么。
在雨中行进了许久,高义终于赶到了发生爆炸的路段。
眼前,土石坍塌,山岩混杂着泥水,将前方路面完全淹没。
登上高处,高义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黑压压的土石耸立,根本看不清到底延绵了多远。
“这是怎么回事?”
高义紧了紧雨衣,不让细雨从领口飘入。
“下午时,山体明明已经滑坡,现在为什么要特地再引发一次……”
不对。
高义忽然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信息。
声响。
之前小远母亲曾说,盘山公路发生了山体崩塌,而且听她描述,情况似乎非常严重。
一个好好的地方,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会发生山体崩塌这种事?当然,这不是重点,因为高义之前认定了是陨石在捣鬼。
可现在想来……
不论是谁,什么手段,如果想要造成山体崩塌,就必然会发出巨大动静。
比如方才的爆炸。
可问题是,从来到农家乐后,自己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
那么下午的“山体崩塌”,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义心底,隐隐升起一种预感。
所有人都被骗了。
难道是幻觉?
知晓技艺的存在,高义并不觉得这个猜测荒谬。
他心中一紧,寻找起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没过多久,他发现了一个坑洞。
坑洞的纵深不浅,外表呈现出碗型,就像是一个开口颇大的海碗。
“是爆破的痕迹……”高义皱眉。
之后,发现好几个如出一辙的坑洞后,高义终于可以确定。
山体崩塌,与陨石的那位无关。
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混乱!
别说什么陨石可能影响了人。人就是被影响了,想要搞出这种程度的破坏,手边也得有爆破物。
正常来山岙旅游的人,谁又会带爆破物?
只能是有人蓄谋已久的。
高义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
像这种当量的爆破,不可能是刚刚才完成放置的。对方采用的是延时引爆。
布置的时间,应该就在中午自己到来后,到入夜下雨前……
高义立刻原路返回。
他的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小远母亲出去报警,途中疑似遭遇了幻觉。那么小远的短暂失踪,是否也可以套用“幻觉”来解释?
寻人时乡亲们都说,没见过有外乡人经过,如此一来……这个家伙,只可能是中午几人之中的一人。
他不想让任何人离开这里,所以先控制住小远,逼迫张朝先夫妇寻找,然后再利用幻觉,将虚假的情况通过美妇,传达给农家乐所有人。
乡亲那边,他肯定也有布置。这样一来,完全就是坐实了山体崩塌的真实性,使自己等人深信不疑。
直到布置完成,在夜深人静时,再创造出真正的现实。
淅沥沥的雨水,沿着雨衣滑落。
兜帽下,高义神色凝重。
难怪今天的这些事,看上去扑朔迷离。从一开始,它们就是两条线上的。
一条线是人,他的目的,就是要将自己等人困在这里。
而另一条线是陨石的异常。无效信号的,极有可能是它。登山者一方失踪,也极有可能是它动的手。
虽然高义不明白,两条事件线的目的,为什么会如此的一致。
但至少他十分清楚,现在农家乐很危险。
破坏公路的人躲藏在自己人中,陨石的异常,同样对山岙虎视眈眈。
返回农家乐,高义越过墙壁,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目光微凝仔细打量起周边的情况。
无事发生么?
高义暗自松了口气。
他正想着攀爬阳台,重新返回二楼,忽然听到大堂门口的方向,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喵。”
猫叫?
高义想起了老伯说的黑猫,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喵!”
猫叫霎时间凄厉起来,石破天惊的划过夜晚。
“它怎么了?”
高义追寻着声音,发觉猫叫还在不断移动。它似乎一边在奔跑,一边在不断惨叫。
平静顿时被打破,纷乱的雨声都无法掩盖,这声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二楼房间,灯光一盏盏的亮起。原本就因为境遇问题,睡眠较浅的几人,都纷纷从床上惊醒。
“谁!”
同时,不远处院落里,同样有灯光亮起,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高义留了个心眼,化身【群山呼唤】,躲进了一片墙角的阴影里。
【群山呼唤】的插画构成中,有一张R卡[灯光下的圈套],它的绑定制作被动,就是在黑暗下,不容易被灯光中的目标发觉。
果不其然,身上披着外套的老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手电光外的高义,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喵!”
已经嘶哑的惨叫,一声比一声都还要高。
“店家怎么了!”
高义听到大堂方向,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就有人在自己面前冲过。
是外乡游客。
高义顺势跟在他们身后,想去看看猫叫是怎么回事。
“老伯?”
三人跟到了屋后,一处建筑与围墙形成的巷道中。他们立刻看到在自己前方,老伯呆愣着的身影,以及他手中纹丝不动的手电光。
怎么回事?
高义快步上前。
眼前,一只黑猫躺在地上,身躯像是被什么钝器击打过,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爆裂状。
淅沥沥……
冰冷的雨水落下,将它的残破躯体反复冲刷,鲜血与碎肉汇聚成一条暗红的小河,在流经排水口的夹角中潺潺流动。
老伯的目光并不在这。
高义将视线从黑猫尸体上挪开,继续望向前方。
前方,一个人类仰面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