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闻言一愣,看到的却是少年平静的表情,可那秾丽的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随即笑开,“那小安和我们一起去把他们打死。”
宽厚的手掌一起落到少年头顶,将乌黑的发揉得更乱。
鹤星安怔愣片刻,偏头躲开,“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笑得爽朗,魔爪再次伸向鸡窝头,“就是个小孩,装什么?老子的儿子比你还大呢。”
说起自己的儿子,蒋明不像以往,这次没有半点犹豫。
像是有什么枷锁被打开。
这么多年,鹤星安在他心里也确实和儿子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蒋明谈起他的儿子,鹤星安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也不再反抗。
随便吧,让让老人。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倒是有些兴奋,蠢蠢欲动。
“老大,要动手了吗?”
人群之中一个少年满脸兴奋地看着他。
鹤星安也打量着这个人,少年面容苍白稚嫩,眼下却是一片青黑,眼瞳中全是红血丝,因为激动更是开始不停咳嗽。
而他显然也是早有准备,赶紧后退几步,偏头捂着嘴,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胡杨。
这个名字还是鹤星安给取的。
就是希望少年能身体健康。
胡杨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之一。
他没有去看胡杨,对上十几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这里的人中,大半都是跟着他姓鹤。
有些人是根本不记得从前的名字,有些人是不想要过去的名字,现在这些人却没有半点恐惧,有的只有兴奋。
鹤星安忍不住笑。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成为他的心腹了。
对于其他人的期望,他给出该有的反应,“嗯,回去就开始准备吧。”
闻言,众人都是放下心来,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
天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昀夜,“就是,射日算个屁,我们才是最厉害的。”
射日名气那么大,敢像他们一样直捣黄龙吗?
鹤星安又想起什么,嗤了一声,“差点忘了。”
他看向昀夜,“派一队人,去清洗一下吧,那家店铺,有点脏了。”
昀夜这个时候倒是智商在线,“我也差点忘了,那死肥猪还敢肖想老大你的美色,简直是找死。”
“放心,我亲自带人去杀了他。”
看着他风风火火就要去点兵,鹤星安拦住他,“杀了带头的,再杀了手上有人命的,留下一个能联系人的,让他自己去联系风玥平,他们射日的人,我们可不管。”
这个偏僻地方,又没资源,连很多生活必须物资都是通过专线运的,除了能用来干点不干净的事情,完全没用。
他可没钱养一大帮人。
让风玥平自己解决,他只是想出个气而已。
那些小鱼小虾,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昀夜下意识应好。
走到一半忽然缓过劲来,“绑了我们的人是射日?”
鹤星安正想躺回去再歇会,差点没被这一嗓子把魂给喊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昀夜就骂骂咧咧往外走,“该死的射日,遇到他们准没好事,这些年处处妨碍我们,这次居然还敢对老大动手,看我不打爆他们。”
鹤星安:“……”
看到鹤星安一脸憋屈的模样,蒋明忍不住笑。
昀夜还真是……天克小安啊。
……
荒星。
一颗被放逐的星球。
住着被放逐的人。
从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这里已经进入高度战备状态,所有人各司其职,像是紧密闭合的齿轮,严丝合缝运转着,支撑起庞大的机器。
打开胡杨给的资料,鹤星安扫过,最终落在射日首领那一栏。
酆玥平。
不是风玥平。
连姓氏都改了吗?
酆,
真是个好姓氏。
鹤星安关闭资料。
反正特别机密的他们也打探不到。
最近那家伙应该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只要确保酆玥平没时间来妨碍他们就行。
看向一旁的胡杨,“让人关注射日的动向,不要让他们妨碍我们。”
胡杨从光幕后探出头,虚弱地点点头,短短几天,他好像又憔悴了些。
鹤星安有些担忧他能不能活到他们行动,皱了皱眉,“胡杨,你又有几天没睡了?”
身形瘦削的少年只是笑笑,平静道:“有在吃药,只是效果不太好了,可能是产生耐药性了,也没有合适的替代品,也有进行一些必要的休息。”
见鹤星安还想说些什么,胡杨打断他,“老大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和蒋叔一样。”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嫌弃,接着道:“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疼,睡不着。”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实话,要不是老大你把我捡回来,还帮我拓宽脑域,压住暴动的精神力,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脑子早就炸了好吧。”
“这几年越来越疼了,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他仰靠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嘟嘟囔囔的,“要不是为了你们,早都去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似乎有些委屈,又像是不好意思,僵硬偏头继续处理消息,耳根却是红了个彻底。
这样直白的情绪外露对他来说似乎也是第一次。
鹤星安在看他。
神情恹恹,瘦骨嶙峋裹了层层叠叠的衣服的人被抽走所有的骨头,直接窝进椅子里。
嫣红的血顺着眼睛滴滴答答往下流。
是血,也是泪。
流不尽似的。
刀割脑髓般的钝痛让胡杨忍不住想死,曾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感觉,他紧紧攥住手腕,一口咬在虎口。
好疼啊。
比以往每一次都疼。
真他爹是遭报应了吗?
胡杨这样迷迷糊糊想着。
可他还不能死。
至少……不是现在。
他们果断的人。
暴动的精神力化作利刃狠狠扎进脑子,痛到极点,胡杨眼里却有了一点清明。
鹤星安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
都是果断的人。
是一个诅咒。
似是有一声叹息。
察觉到鹤星安的视线,胡杨擦了擦脸上的血,可他的眼里,鼻孔,嘴巴,耳朵,全都在流血,根本擦不干净。
擦了许久,他像是终于认命了,放下手,丧头耷脑的。
似是在鹤星安面前这样狼狈让他很不高兴。
鹤星安笑,拍拍他的脑袋,“加油。”
没有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
他们……都是果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