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这日夜里,三皇子府里果然收到了杜家那边又传来的消息。
当日两位太太一同去了城外大佛寺为病中的老太太祈福,结果晚间回来的路上,马车出了问题,眼见天色已晚,车夫还是不曾修好马车,无奈之下,只能在附近一家田庄上先安顿下来,随后又遣了车夫回家报信。
因着没马车代步,两位老爷下职回到家中时,车夫都还不曾到家。
而发现妻子不在的两位老爷,着急之下,当即就带人去了大佛寺,结果自然是见不到两位夫人的,此时城门已关,杜家的这两对夫妇自然也就被困在城外了。
三皇子早被这拉拉杂杂一长串话听得心火大起,当下就板脸斥责:“明日就是大典的日子,你们不知轻重缓急吗?说了半天不就是杜家四个人被关在城外了吗?这种琐碎小事日后就不必再来汇报了!”
来人脸色难看,战战兢兢的叩首下去了。
想到明日大典的众多礼仪流程,三皇子很快就将这个插曲给抛之脑后了。
八月初八,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今日乃是三皇子册封为皇太子的大典之日,神佑自是早早就起身准备好一切,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进了宫中。
今日的太和殿中汇聚了来自各地的天潢贵胄,文武百官。
礼部尚书手持圣旨,站在太和殿中央,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神佑,仁孝聪慧,德才兼备,今册立为皇太子......\"
宣读完毕后,皇太子跪拜接旨,群臣齐声恭贺,整个仪式庄严肃穆。
身着金银线织就,绣有五爪金龙皇太子衮服,头戴十二旒冠冕,腰间白玉佩带,脚蹬绣云纹玄色皮靴的三皇子神佑,在万众瞩目中,一步一步踏上玉阶,走向自己梦寐已久的权势顶峰。
今日开始,他就是大晋尊贵的皇太子,下一任的天子了!
神佑面上虽努力保持平静,眼中狂喜却是展露无疑。明里暗里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大愿得成了。
他双手接过圣旨,缓缓起身。
转身面对群臣时,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二哥神俭,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化不开的恨意。
神俭的身侧站着四弟神信,往日总是显得文弱无害的面容上,今日也带着藏不住的阴鸷。
再远些,则是由两位近卫搀扶着的定北王世子宿承安,此时他微垂脑袋,看不清楚神态,但整体看上去虚弱不堪,看来上次他对自己倒是舍得下手,可惜即便是自伤,也躲不开今日的大典。
这三人皆是他的仇人,只不过今日前面两位尚可放一放,最后这位定北王世子,却是别想安安分分回北境了!
想到这里,神佑面上快速闪过一丝冷笑,对着宿承安深深望了一眼,随即就收回了目光,进入了下一步骤。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依次向皇太子行叩拜大礼,献上各种美好的祝福,祝愿太子辅佐皇帝,开创盛世。皇太子一一答礼,尽显谦逊风范。
宫廷乐师奏响雅乐,编钟、编磬、琴瑟等乐器齐鸣,乐声悠扬、庄重肃穆。舞伎身着华丽服饰,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动作整齐,为大典增添喜庆氛围。
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终于走到了今日三皇子专门安排给宿承安的重头戏环节,宴请群臣。
青影,青宵左右搀扶着李保入席,易容后的宿承安跟随在李保身后,低头垂目规规矩矩。
因着老皇帝尚且昏迷不醒,刚刚晋升皇太子的三皇子就成了今日的最高统治者。
三皇子举起酒杯,对着群臣笑道:“诸位爱卿,今日良辰美景,孤与众卿共聚一堂,深感欣慰。”
自父皇登基以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此皆赖诸卿尽心辅佐,孤在此深表谢意。愿我朝国运昌隆,风调雨顺,万民安康。愿诸卿同心协力,共襄盛举,再创辉煌。”
“今日之宴,愿诸卿尽兴,共饮此杯,以表孤之心意。请举杯,为我朝万世基业,为诸卿安康,干杯!”
他这慷慨激昂的陈辞,倒真将氛围推到了高潮,群臣望着相貌清俊的皇太子,这一刻,心头也跟着沸腾起来。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仰起脑袋将酒水饮了个干干净净。
三皇子眯眼看着定北王世子将酒水饮尽,脸上快速划过一抹笑意,随即低声问身后心腹:“确定是明日才发作的吧?莫要现场闹出笑话来。”
“太子殿下放心,那毒专门找人试过了,饮下要满六个时辰才会发作,发作时正在梦中,届时那位将会酣然赴死,绝对怀疑不到咱们身上。”
神佑这才点点头,抚着酒杯,露出招牌般的笑容。
他刚要开口再说几句,却听得“砰”的一声,定北王世子口吐鲜血,不甘地指了指太子,随即就倒在了面前的几案上。
“世子,世子中毒了!”
定北王身边的两个侍卫大声喊道,其中一个快速倒出一杯酒水,顺手抓过身旁一个下人,趁其不备,捏开他的嘴巴就将酒水灌了下去。
那人猝不及防喝了一杯酒水,反应过来之后忙伸手去抠自己喉头,似是想要将方才饮下的酒水吐出来,可惜却是做了无用功,不过几息时间,那人就露出痛苦之色,捂住腹部,嘴角呕出一口鲜血来。
满座皆惊,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皇太子竟然毒杀朝廷有功之臣!欺我北境无人吗?”青影高声喊道,脸上一片愤慨。
众人都不敢置信地望向正中的皇太子神佑。
他们知道太子神佑,此番定然不会轻易放走定北王世子,可却万万没有料到,这位新上任的太子竟然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粗暴的毒杀定北王世子!
摊上这样任性恣睢的太子,他们将来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也被这么随意抹杀掉?
想到这里,群臣们望向神佑的目光就开始忧惧起来。
“孤没有!今日是孤大典之日,孤岂能害他?更不可能这种情形下害定北王世子!”神佑面色剧变,对着下面的质疑高声辩解。
奈何此时事实摆在眼前,除了晕死过去的定北王世子,地上还躺着一个无辜受累,奄奄一息的侍从,众人哪里肯信太子殿下的这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