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暂时离开,并没太影响方南枝的生活。
或者说,她顾不上。
她每日坐堂两个时辰,去郑宅读书两个时辰,回来和周老学医一个时辰。
完成课业还要一个时辰。
偶尔再遇到出外诊,还得半个时辰。
小丫头忙的跟个陀螺似,只偶尔睡前想想爹娘。
想了就写信呗,周老经常给京城的朋友写信,送信带上小丫头的,一点不费劲。
方铜他们一到京城,被安排在一处三进的院子里。
这院子是吴东家的,给夫妻俩借住。
而吴东家住隔壁的院子,也是他的。
两口子到京城三天,都没出去逛,原因无他,钱凤萍病了。
许是舟车劳顿,许是水土不服,反正她上吐下泻的,整个人没精气神。
方铜请了大夫看过后,就天天照顾媳妇,根本顾不上别的。
他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屋。
钱凤萍正躺在榻上,脸色发白,双目紧闭,却眉头微蹙,可见睡得不太安稳。
“媳妇,醒醒,喝了药再睡。”方铜把碗放小桌上,动作轻柔摇醒她。
钱凤萍本就睡的浅,迷迷糊糊睁开眼,被方铜扶着半坐起来,靠在床头。
方铜把药端过来,舀了一勺吹了吹。
“张嘴,啊!”
钱凤萍虚弱的笑:“你当我是孩子啊,用人哄着吃药?”
“你不是孩子,是我媳妇,媳妇也得哄。”方铜认真道:“乖,喝了药,就有糖吃,你最喜欢的桂花糖。”
钱凤萍脸颊微红,似有些羞涩。
她尝了一口药,已经不烫了。方铜干脆把碗给她,让她一饮而尽。
她刚咽下去,糖就到了嘴边。
方铜把碗收好,冲她笑:“你吃着,我给你念念闺女的信。闺女都十二了,还这么粘人,咱来三天收到她两封信。”
“你就偷着乐吧,等再大些,孩子就没那么惦记父母了。”
钱凤萍翻白眼。
自个男人从离开淮安府开始,一天叨咕八遍闺女,也不知道谁黏人。
方铜嘿嘿笑。
他闺女长得好,又天真可爱,一个人待在淮安府,哪个当爹的能放心?
方铜拆了信,没看两行就愣住。
“咋了?”钱凤萍见他表情不对,推了他一下。
“方氏分族了。”方铜目瞪口呆。
方六太爷带头逼迫,方路在族里不断煽动,不少人对族长有意见。
觉得要不是族长不作为,方铜能被逼走吗?
方铜没除族,那他们就是官老爷的族人,多威风啊。
但方老族长在族里经营多年,也不是白费的。
他直接召集族里人开会,卖惨苦肉计,一把年纪了哭的那个惨。
当众承认有些事没做好,为了弥补,他打算开个族学。
现在族学的事全筹备好了,族里孩子以后一出生,就能有书读。
咳咳,这话当然是画饼的。
方泽天便宜后爹给的钱,最多够他请夫子四五年,盖个简单的学堂。
后续想要长久,族里孩子还得教束修。
只是比其他学堂少些罢了。
说完弥补的事,方老族长当众宣布,他准备退位了。
以后他长子就是新族长。
然后他儿子当众说了一通,以后好好表现,带着族人过好日子的话。
不少族人就心软了。
觉得老族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族训,确实是族长长子继位。
他们能满足,但方六太爷几个不行啊。
他们都把事做到这个地步了,族长儿子上任,有他们好果子吃吗?
另外,几个老头不太看好族长儿子。
无他,太老实了,一点心眼没有。看着不像个有出息的。
相对他,方路明显能干许多。
现在族里和方铜关系最好的,就是方路了。
于是闹来闹去,方老族长到底不能完全收拢人心,由方六太爷带了部分人,提出来分族。
分族不是那么简单的。
首先,他们是同一个祠堂,共同的祖宗。
分族就得分祖宗,祠堂还得另盖。
各自的直系两代祖宗还好,可再往上,就是一个祖宗了。
啥,那是你祖爷爷?
我呸,我爷爷才是祖爷爷的二孙子!
那咋了,这几年我最孝顺,我家给祖爷爷年年上坟!
光管祖爷爷?祖奶奶坟头草还是我亲自拔的!
就这,不得打起来?
打完,终于分完祖宗,还没结束。
族田也得分吧。
族里要是谁家出事,没了子孙,永业田就归族里。
一般族长会优先租给族里少田没田的人家,收了租子,算是族里共同的钱。
那钱用来修坟啊,再买族田啥的。
现在都得分。
这上面,因为老族长把控族田时间久,占了便宜,保住了大半。
族田分完,还有别的族产,比如没人住的宅子啥。
乱七八糟的事多着呢。
最后,方老族长带着的人,属于大方氏。分出去的以方路为族长,叫小方氏。
分族这事,方氏是彻底伤筋动骨,现在人口啊,人心上,都远比不上秦氏了。
本来因为方铜当官,郁郁寡欢的秦老族长见了,一下就精神了。
人就怕对比,一旦有比自个更惨的,秦老族长就知道珍惜当下了。
起码,他族里还团结,还尊重他这个族长。
他孙子还出息,已经是秀才了。反正秦老族长神清气爽,又在村里活跃起来了。
对了,值得一提就是方老爷子进小方氏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记恨方族长,把他孙子除族的事,还是方路做了啥,反正他不跟着方老族长了。
方南枝知道这些,多亏了铁柱。
铁柱从乡下来给小丫头送瓜果菜蔬,直接送到周宅。
明面上说是,让小丫头和周老吃点新鲜的,实际不放心小丫头一个人。
来送东西,顺带唠嗑,就把村里事全秃噜了。
方铜看完信,心情复杂,经此一遭,方氏可不再是木山村前二的大族了。
这要想再发展到原先的规模,不知道还得多少代人的努力。
至于方老爷子的事,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