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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凤筠头晕恶心,难受得厉害。

她闭门不出,着实萎靡了一天,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让妥妥把段少允曾经送她的那些衣服等都扔了,扔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仅仅是丢开这些表面上的物件,对她的心情起到的帮助也是微乎其微。

她但凡有一点失神,昨日在树林中跟他说过的话,就像车轱辘似的来回在脑子里转,搅得她烦躁不已。

她记得他说出的每一句指责、训斥,和羞辱。

而且,当她提出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时,他面上惊讶过后的释然,也令她永远忘不了。

他唇角带笑,无比爽快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她就知道这狗东西是个没心的。

不,他不是没心,他心都在别人身上,何曾分出来一点给她凤筠?

俩人好歹也是在一个枕头上睡过的,也是有过许多温存粘乎的时光的,可他翻脸的时候才说出心里的实话——

他从没看得起过她,更别提半分情份了。

凤筠心里清楚,这次她是真的栽跟头了。

若是搁在以前,有谁敢对她说出那些话,她必得支棱起浑身的利刺,十倍百倍地奉还回去。

但这次她连他的脸都不敢看,话一说完,扭头便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对他第一眼就动了心,后面又经历了如此多的恩恩怨怨,爱憎交织。

嘴上说各取所需,说一刀两断,何其容易,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可心里若想断个干净,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或许是她心里隐隐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所以倒是没有多难过。

顶多是有些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跟段少允在一起的时候,他带给她太多激烈的情绪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一夜之间,这些情绪的源头被她主动斩断,自然会有些无所适从的疲惫感。

……

晚上昙舒来看凤筠,给她带了亲手熬的粥。

他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到凤筠的时候,还挺吃惊的。

她如往日一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甚至连头发丝都未乱,正靠在榻上,懒洋洋地翻阅账目。

昙舒之前听妥妥说,他长姐宿醉醒来,一整日都很不舒服,还以为她会憔悴许多,没想到看着倒是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他唤了她一声,说给她煮了粥。

“放一边吧,我等下再吃。”凤筠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涂着丹蔻的手将账本翻了两页,这才抬眼看向昙舒,“你骑射练得怎么样了?”

昙舒目光有些闪烁,开口艰难:“若是站在原处,倒是能射中靶子……可,骑在马背上,就……”

凤筠把账本盖在脸上,长呼了一口气。

听这意思,骑在马上射箭,她的好弟弟竟是连靶子都摸不着了?

她急都不知道从哪开始急了,干脆没了脾气。

昙舒立刻噤声了。

半晌,凤筠丢开账本,不耐烦地用指节敲了敲放着粥碗的桌子:“有工夫忙活这些细枝末节,怎么不操心一下正经事?给我搬把椅子到后院的习武堂,我亲自看着你练!十箭有五箭中不了靶心,你今晚就别睡了!”

可能是灯光太昏黄,凤筠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怎么看到昙舒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喜悦?

眨了眨眼再看时,他倒是面色如常,只迟疑了一会,便温声劝道:“姐,你今日不是不舒服吗?我自己去练就好了,保证不偷懒。你吃些粥,早点休息。”

“我休息一天了,不用休息。”

凤筠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

昙舒心里一慌,上前两步忙去扶她,却被她挥开了。

“长姐,你……”

他这才看出来她气色算不得很好,只是妆容掩饰得很巧妙。

凤筠闭上眼睛缓了缓,不过片刻而已,再睁开时,双目清明,已同往常无异。

昙舒在后院的习武堂练准头的时候,凤筠还真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他。

她让下人点了许多灯笼,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让他能够看清靶心,又叫来两位功夫不错的侍卫,在一边做指点。

昙舒练了几十箭,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总是忍不住往凤筠的方向瞄。

昨天他长姐抛下他,独自从围场离开,其实他倒没有多意外。

若是她有那个耐心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倒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长姐昨夜光明正大地从逍遥阁回来了,回来时还醉醺醺的,此事人尽皆知。

要知道,自打她和段少允纠缠不清开始,她可是一次都没进过那种地方。

以昙舒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他立刻便意识到他们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

一个是自小提携他、维护他的挚友,一个是自小压他一头、以贬低折辱他为乐却又养了他多年、培养他成才的长姐。

当他刚得知他们两个竟暗地里私通款曲时,除了最初的震惊,随之而来的竟是滔天的恨意。

可笑的是,他们两人之间,他竟分不清恨谁更多些。

段少允出身高贵,母妃地位尊崇,就连先皇都更偏爱他几分。

他生来什么都有,仿佛注定要将这世间万物踩在脚下、注定要受到旁人的追捧或畏惧似的。

在他面前,昙舒一直扮演着一个忠心温顺,甚至有些过于软弱的好友角色。

从小到大,昙舒从不刻意提凤筠,但总有法子让段少允知道她的每一桩恶行。

每当这个时候,段少允都非常擅长扮演一个义愤填膺的救赎者。

自一次偶然的相识后,他便力排众议,让身份低微的昙舒进宫成为了皇子的伴读。

自此,昙舒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

几年后,他们又进了同一所书院,同窗直至科考前夕。

在段少允的羽翼下,再没有人敢当面骂他是父亲不肯认的野种,也不再有人敢肆意殴打欺凌他。

他对段少允素来有七分感激,三分嫉妒。

没办法,他们日日相见,读同一本书,聊同一幅画,甚至喝的茶吃的饭都一般无二,实际上,身份地位、家世背景却无比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