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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眼被无尽的厌恶与愤恨染成了红色,凤筠只被他看了这么一眼,便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相比之下脖子上的伤口压根不算什么了。

又是这种眼神!甚至其中的憎恶更甚于以往!怎么,她今日又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说,只是她存在于他的身边,就是他的污点,他的禁忌?

此时门外门内的两人还在磨磨叽叽,一个说走不肯走,一个说开门又不敢开,凤筠冷笑一声,心里的犟脾气被成功激起来了。

好啊,反正无论她多么乖觉温顺,委屈求和,他还是如此讨厌她,那她还何苦处处为他着想?她本还想替他在梅玲月面前解释两句的,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一手撩开自己肩头的衣裳,一手将他抵在门框上的手推开,并同时“唰”的一声扯开了房门。

段少允反应过来的时候,梅玲月站在离房门不过几步的台阶之下,正在与衣衫不整的凤筠面面相觑,更别提凤筠颈间、胸前还有几抹血迹,但凡是脸皮薄一点的人都不敢盯着她细看。

这梅玲月还是同上次见面时一般无二,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又惊又惧的鹿眼,汪着水似的望过来,看着特别惹人怜。

凤筠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妹妹,好巧啊。怎么,你有事找王爷?”

梅玲月的瞳仁剧烈地颤了颤,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凤筠,又望了眼她身后的段少允,一双桃花瓣似的嘴唇也颤了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

终于,眼前的画面似乎已然超出了她承受的极限,她以手掩面,一扭身跑走了。

“玲月,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等等!”段少允忙追上前去,赶到门外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凤筠,那眼神就像冬天的冰凌似的。

凤筠本以为他要放些什么狠话,没想到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可能是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吧,总之就这么看了一眼便又追着梅玲月去了。

等俩人跑得不见了,凤筠便又退回房间里来,坐在桌边给自己酙了杯茶喝。

她走路的时候踩在地上散乱的精美点心上,都仿佛毫无察觉。

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的心情是一种微妙的、带着几分恶狠狠的平静。

她觉得段少允既然这么看不上她,就活该被她挤兑。只可惜来的是这么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八成顾及到段少允的感受,她是不会把这种事往外面抖的。

若是跟段少允同来的那几个世家公子哥撞见这一幕才好,就凭他们的大嘴巴,半天的时间整个京城都得知道她和段少允之间不清白。

到时候看他怎么办!他总不会为了守节,要去寻死觅活吧?

脑子里想象出段少允为了和她撇清关系而头疼不已的样子,凤筠便觉得解气。

对了,她不还有师父给她的药吗?她本不想用的,但现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重新萌生起下药的想法了。

她也不在意后果了,反正一切已经糟得不能更糟了。她就把他当成块肉,吃干抹净了不就得了?

可那股子恶狠狠的劲过去以后,她又像泄了气似的,浑身都脱了力。

她又开始问自己那些无解的问题,比如段少允到底是看不上自己哪里了?她究竟哪里不好?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别这么讨厌她?

又或者,其实她这个人本身就令他反感,无论她做什么,不做什么,无论她做的是对是错?

可这些问题她想不出答案。她要是能想出个答案,又何至于次次搞砸呢?

末了,她又禁不住有几分怀疑——段少允跟这个小丫头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吧?之前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时,他虽说也很恼怒,反应却也没有大到后来的那种地步。

假若他两人早已暗中定情……

不,不会的!当初刚看上段少允的时候,她就趁着王府的谢管家醉酒,把段少允的一切打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并没有和哪个女子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他对琴曲是真的喜爱,除了骑马散心以外,定期去流月居听听琴可以说是他唯一的爱好了。

她也问过昙舒,就连他都不知道段少允是否有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想来他和梅玲月也不过是儿时的情谊罢了。

想到这,她便又回想起了那次宫宴上,她把梅玲月认成妥妥,不小心打了她的屁股这件尴尬事……好像每次在这小姑娘面前,段少允都是那般温声细语,生怕声音大一点就把人家吓到了一般。

再对比下他每次面对自己时的疾言厉色、刀剑相向……凤筠实在不好意思吃一个小姑娘的醋,可她心里的酸劲由不得她自己,那是一阵高过一阵,一阵酸过一阵,就像刚灌了几瓶子老陈醋似的。

对了,刚才在院子里偷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听说梅玲月的三姐刚刚定了亲,那下一个不就轮到她了?凤筠用手指烦躁地敲着桌子,恨不得自己掏钱把全京城最好的媒婆都给这个小丫头找过来,三天内就给她选个如意郎君。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

正兀自心烦意乱间,她无意中发现桌子上有个什么细细的绳子,正好在她手边。她拿起来一看,是几缕彩色丝线编成的一条细细的手绳,看着颇为眼熟,闻起来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细细回想起来,这不正是当初殿试前,梅玲月送给段少允和昙舒各一条的祈福手绳吗?

考完试后,就没见昙舒再戴过这个东西的,而段少允这条却贴身戴着,直到今天?

凤筠又想起了什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在屋外窥视的时候,段少允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正在那细细打量,该不会拿的就是这个手绳吧?

这手工的小玩意粗陋有余,精巧不足,有什么必要捧在手里如此玩味吗?甚至距离殿试已过去了那么久了,若说图个吉利,可又不是大和尚开过光的什么稀罕物事,至于天天随身戴着吗?

她当真是越想越烦,越烦越想,后来干脆起身离开屋子,跑去厨房打了一壶酒,自己一个人跑到后面的山林里喝酒骑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