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妃?
凤筠一惊之下,险些失态。她愣是用自己多年抛头露面练就的面不改色将心里的震动给压下去了。
原来如此!竟在这等着她呢!
让她嫁给寻常男子,便已如杀了她般难受,更何况入宫为妃,做一只永远被豢养的金丝雀呢?
凤筠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种日子一眼望得到头,纵使得到泼天的富贵又有什么用呢?
她凤筠自己就给得起自己泼天的富贵,又何须卖掉自由,卖掉一生?
难怪太妃还没怎么见过她,便下旨让她来行宫避暑,又破例让她随侍左右,还一直表现得对她格外偏爱。
她简直被猪油蒙了心,只记得敦仪太妃是段少允的生母,竟忘了她也是当今皇上的养母!
从一开始,敦仪太妃就是看中了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这层身份,其实根本不在意她什么样貌,什么性格,只要别太过糟糕,能够得上入宫为妃的门槛即可。
不,不应该说是太妃看中了她,应该说是当今皇上看中了她,这才示意太妃将她召来行宫,先行考察一二。
凤筠从没像此时这般感激于段少允当初的臭脸色和尖锐的讽刺!
王爷,当时在太妃面前,你还是太给臣女留脸面了!你真该把话说得再难听一点,把臣女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多少给太妃透露一点!
她现在只觉得自太妃处领过的那些赏赐,都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就连头上这只金簪也压得她脖子酸痛,恨不得立刻摘下来。
“娘娘错爱臣女了……臣女自小就是个在山野间长大的野孩子,行止粗鄙,不识大体。说白了,就是个百年松树,五月芭蕉,粗枝大叶,不宜进宫污了皇上的眼……”
太妃还没听完她的话,便已猜出她这是在婉拒了。
太妃却并不算多么意外,只是温声嗔怪道:“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只你救了琉璃这一件事,哀家便知道你是个忠勇细心的。琉璃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你不知他有多么疼爱她!不论你以后是否入宫,哀家和皇上永远都记得你的这份功劳。”
凤筠忙表示太妃过誉了,救公主于危难是她作为臣女的本份。
太妃见她拘谨了不少,便又放缓了语气道:“哀家此次冒然提出要你进宫给皇上做妃子,不过是出于对你的喜爱,随口一说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又闲话了两句,太妃娘娘便着人送她出宫去了。
在回府的马车上,凤筠都还有点后怕。
她伸手想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却又怕宫里派出来送她的人多想,只好又把手收回来了。
她本想在临别前,向太妃提一嘴自己铺子上的难处,被这事一搅,她竟是没找到开口的时机。
不过太妃既然有意让她进宫为妃,那恐怕是不爱听她再多说这些生意场上的事的。这不是明摆着跟太妃的提议在唱反调吗?
此刻想来,症结还是只能在段少允处开解,偏偏凤筠一时半刻拿捏不了他分毫。
凤筠明白,眼下只有一个人能帮自己了……
另一边,她离开行宫后,段少允在陪母妃用膳的时候,也被问起了同样的问题。
“少允,你觉得凤筠这孩子怎么样?”
太妃娘娘哪里知道,现下对于他这个小儿子而言,“凤筠”这两个字都是有毒的。
反正不是有毒,就是有什么巫术,让他听到就头疼。
她潜入他寝宫的那个夜晚,他这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了,偏偏一听这两个字,那夜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往眼前撞,直闹得他心烦意乱,神思纷杂。
此时,被母妃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他攥着茶杯的手都紧了。
“什么怎么样?”他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
太妃一边给他添菜,一边自言自语道:“她肯牺牲自己救下琉璃,品格必定是好的。只是,这丫头胆子着实太大了些……若是搁在平时,哀家乖顺的人见过太多了,倒会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可若是进到宫里,陪伴在你皇兄身边,她的大胆可就不是件好事了……”
段少允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母妃,您说什么?”
“你怎么不明白?你皇兄的意思是,要纳她为妃。”
段少允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将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扣在了桌子上。
他一点胃口都没了。
这事太过荒唐,即便亲耳听到,他第一反应也是怀疑母妃在说笑。
不是,就凭她,也配?
现如今凤鸿飞连打了数年胜仗,将焱州一带的边关把守得滴水不漏,又在军中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据说,在焱州,士兵都自称“凤家军”,都快忘了自己是皇上派出的亲兵了。
他清楚皇兄急于加强对凤家的掌控,可方法有许多,为何偏偏看上了这个女人?
一想到有朝一日,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女人会成为他的皇嫂,他就感到无法忍受。
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太妃只是见他脸色不虞,哪知他心里早就翻江倒海,恨不得毁天灭地了。
太妃试探道:“你和这凤丫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哀家倒是想听你说说,她做了什么事,竟得罪你至此?”
她做了哪些事?
这问题倒是把段少允难住了。
很多事,她好意思做得出,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凤筠的意思是?”他强忍着翻涌的心绪,反问道。
太妃含糊道:“此事尚无定论,哀家也未和她好好谈过。不过,这对凤家来说是极好的事,想来她身为嫡长女,也会乐意的……”
“万万不可!”
他这一句话,没控制好音量,倒把敦仪太妃吓了一跳。
见母妃嗔怪又诧异地看着自己,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眼睛睁开时,才勉强放低了声量。
“母妃,万万不可。”他的神色无比认真,“决不能让这种人为害宫闱。”
太妃显然是被他的反应震慑到了,给他添菜的手都忘记了动作:“竟……如此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