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凤筠听闻昙舒醒了,又急匆匆赶去了他院里。
一进屋,佰禄正给他穿进宫面圣的朝服呢。昨夜屋里的狼藉早已被收拾的毫无痕迹,凤筠瞧着他眼睛还有点肿,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在桌边坐下了。
“咳……这衣服倒是合身。”凤筠没话找话。
昙舒张开手臂,让佰禄给他整理腰带上的玉饰,“长姐,我昨天喝多了,没闹什么笑话吧?”
他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这个凤筠就想翻白眼。
“从今日起,你得给我把酒量练起来。只这一条没练好,怕是以后你仕途都走不顺当。多喝一两便又哭又闹……咱们凤家在酒桌上还丢不起这个人。”
昙舒挨了好一通数落,嘴角上的笑意却压也压不下去。
他听出来他长姐现在越来越拿他当自家人了。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数落完他,凤筠开始说正事了。
“对了,昨日……怎么没见五爷从考场出来?”
昙舒侧目:“长姐为何问他?”
凤筠道:“生意上的事。”
昙舒这才收回目光:“五爷……他昨日考场上突感不适,没能写完考卷。后来被人搀扶下去了,我便一直没再见到他。”
“这么严重?”凤筠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引得屋子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看了过来。
科考可是三年一度的大事,能进殿选的都是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选拔上来的,听说段少允也是下了苦功夫备考的。若不是身体极为严重的不适,怎么会连出考场都坚持不到呢?
昙舒静静地望着她的眼:“长姐竟如此关心王爷?”
凤筠眨了眨眼,收敛住那一丝下意识的慌乱:“我关心他做什么,都说了,还不是为了那几间铺子的事。”
昙舒道:“长姐有所不知,王爷这已是旧疾了。每逢发病之时,便虚寒疲倦,意识昏沉。宫里的太医都查不出原由,只说是他自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如今他身子已长成,多年不曾发病了,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太过紧张的缘故,才又犯了病。”
紧张?凤筠暗忖,段少允为了一个考试,能紧张到晕倒,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罕。
只是他的身体竟然如此虚弱,这倒是她未曾想过的。难怪平日里他脸色白得古怪,唇上也缺少血色。
可是,她怎么觉得他向来力气大得很呢,隔着衣服都能猜到怕是一身的腱子肉,并且他又有些不低的武功在身上,自小严重体弱的人,按理说练不到这个水准。
可若说他体格好吧,一场考试就能晕倒,还得让人抬走,这也虚弱过头了吧?
这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见她不说话,昙舒又道:“长姐不必忧心,王爷这弱症歇息一日半日便会好的。若是恢复得快的话,今日进宫就能见到他。”
“我知道了。”
凤筠压下心中的狐疑,对一直整理不好昙舒腰上那些丁零当啷的玉饰的佰禄道:“笨手笨脚的,眼看都要误了时辰了!你快去把他的头冠拿来。”
待佰禄走了,她走上前来,手指摆弄间,缠在一起的几条丝线很快乖顺地回到了本来的位置。
昙舒低头见她的发顶离自己不过寸许,埋首为他整理腰带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伺候丈夫更衣的妻子,不由得一阵出神。
“好了。”凤筠又抚平了他衣襟上的一处褶皱,这才抬头道:“你今日若能见到他,找个由头,把他叫出来吃顿饭。记得,别提我,你就说是你要请他就好。”凤筠知道,要是提了自己的名字,段少允是绝不会来的。
昙舒乖乖道:“是,长姐。”
凤筠嫌佰禄手笨,又亲手为他戴上发冠,插好簪子,这才把他送出了门。
昙舒还未从皇宫回来,凤鸿飞便急匆匆叫人收拾行李,备好车马,说是皇上一封密信要他立刻赶赴西川,其中的缘由不可细说。
“西川?爹,你不回焱州了吗?”凤筠颇感疑惑。毕竟西川有西川的军队,本不该她父亲插手。而且这密令为何如此急迫,竟是说走便要走,一点预备都没有。
可她爹只说:“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又说,“此事不宜惊扰旁人,家里人也都别去送了。”
早上接了密令,晌午一队人马便整装完毕,立刻出发了。只凤筠带着妥妥,一起骑马送他们出了城门。
临别的时候,凤鸿飞道:“我留下了几个好手在府上,提防着怕再有刺客找上门来。”
凤筠摇了摇头:“爹,我用不到这些人,你此去西川,将他们留在身边才是正经。”
她爹却只揉了揉她的头发,玩笑道:“臭丫头今日嘴甜了几分,知道叫‘爹’了。”
凤筠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凤鸿飞又道:“还有一件要紧事,你可得认真听我一言。”
“什么?”
“当今圣上……你离他远一点,明白吗?”
凤筠一愣:“为何?”
她忽得想起,皇上两次召她进宫,她爹都颇为不安,还一再找借口让她蒙上脸。
凤筠脑子里隐约有了个想法,甚至把自己都逗笑了:“老头儿,你该不会是怕……不至于吧?哈哈哈哈……”
凤鸿飞毫不留情地在她脑顶拍了一巴掌,打断了她的笑声:“你还笑得出来!你甚少进宫,对朝堂上的秘辛也所知甚少。你哪了解咱们这个皇上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压低声音道,“有多远躲多远,懂不懂?”
凤筠揉揉脑袋,不忿道:“你以为你闺女是香饽饽,人见人爱吗?”她的恶名早已传遍京城,她就不信了,皇上身边环肥燕瘦,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能看得上她?
她爹却哼哼一笑,给她递了个眼色:“我看那章家的小公子,对你倒是颇有意。”
凤筠脸上的神情都僵了,整个人像是被强行喂了一只苍蝇。
“怎么,你看不上他?”凤鸿飞捕捉到了她的不悦,调侃道,“我看这小伙子倒是个老实懂事的,按理说,他们章家配我们凤家,倒也不算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