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这个册子里面是所有被掩埋在段家军中之人的详细名单。”谢慕非刚刚坐稳身子,便迅速地将手中的一个厚厚的册子递到了段翎钰面前。
段翎钰见状伸出双手接住了那个册子,随即翻开。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眉头慢慢聚拢,仿佛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嘴唇也随之紧抿,握着册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关节都微微泛白。
少顷,段翎钰将册子合上,她紧闭双眼,似乎想要平复一下内心翻涌的情绪。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转头看向谢慕非说道:“兄长请放心,我明日一定会亲手将此册交到父亲手上。”
谢慕非微微点头,但脸上依旧难掩忧虑之色。他接着说道:“这上面所记录的人员,除了前些日子已经清查出来的那些,还有不少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对于圣上那边安插人手进来,倒还算可以理解。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柳澄佑。柳澄佑今年尚未行弱冠。可他埋伏在段家军之中的人却已长达六年之久。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儿,就能收买人心着以布局,若无人帮他,那这位平日里看似清风霁月,不争不抢的宸王,还当真是隐藏的怪深的。”
一直轻敲着桌面沉默未语的谢行疆面色凝重地开口道:“恐怕,真正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我们至今都还未能真正揪出!”
谢慕非闻言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谢行疆问道:“你这是何意?”
“哥,请看”谢行疆随手拿起他刚刚写好的那张纸铺在桌上。
谢慕非垂眼看向桌上那张写满各种人名的纸张。
谢行疆站起身来,指着上面的人名面色严肃的说道:“前日开府 宴上夏竹无意间发现柳澄佑的房间有五石散的粉末。”
“五石散?”谢慕非一脸震惊的看向谢行疆。
“是,这件事因为我们还未完全查清所以这两日没有告诉父亲和兄长。夏竹发现柳澄佑的房间和书房都有这种粉末,而且柳澄佑屋内的五石散是经过提纯的,这是柳澄佑这几个月每日都会用的玉灵丸,夏竹发现这玉灵丸和五石散相结合会变成另外一种毒。就是说柳澄佑现在身上已有两种毒。能够随意出入柳澄佑卧房和书房的人,目前只有福瑜和那个已经被赐死的菱眉,而这个菱眉是太常侍少卿送给柳澄佑的侍妾。这个太常侍少卿明面是柳澄佑的人但实际是三皇子柳澄皓的走狗。但是如果她单单只是柳澄皓派到宸王府的细作,那身为柳澄佑身边最得脸的福瑜又是谁的人?如果福瑜也是柳澄皓的人,那提纯的五石散已经可以把柳澄佑废掉了,为什么还会换掉玉灵丸中的一味药?这玉灵丸是柳澄佑请高人所配,药方只有他和福瑜知道,平时能够接触这药丸的也只有福瑜,所以,我和岁岁商量过了,这福瑜绝不单单是柳澄皓的人。”谢行疆用笔将纸张的上的人名一个个划掉,又一个个圈起。他看了一眼双眉已经紧紧拢在一起的谢慕非,又扫了一眼身边冲他微微点头的段翎钰继续说道:“当今圣上五子,二皇子和五皇子是皇后娘娘所生,一直安分守己并无争位之心。大皇子康王柳澄彦因和宁王柳安因与大夏勾结举兵进攻幽州,一人发往皇陵一个发往封地。而这三皇子柳澄皓以前在人前可是站在柳澄彦那边的,柳澄彦出事后与大夏那边大部分的联系都转到柳澄皓手中;可是这柳澄皓本身又和突厥那边有瓜葛。这次开府宴大夏公主用毒使几位小姐起了红疹皮肤溃烂,柳澄佑怕牵扯到他自己所以私下相会大夏公主,一是为了解药,二是想自己和大夏合作。只是……”谢行疆看向段翎钰邪魅一笑,继而转头继续说:“只是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行疆笑着坐了下来,随手端起了面前段翎钰刚给他倒的茶,轻抿一口后:“所以,就算我们前日没有摆那一局,这柳澄佑也活不久,更别说帝位!如今我们看这朝局,大皇子柳澄彦被贬封地虽然他一直不安分但是也成不了气候;看似藏的最深的三皇子柳澄皓如今也因有意勾结突厥被关成定坤宫内;四皇子柳澄佑身中两毒,应该马上就要迎娶这大夏和亲公主了;圣上五子,现下只剩下皇后娘娘所出的两位皇子了。”
谢行疆将茶杯放在桌面之上发出“咚”的一声直击对面谢慕非的神经,谢行疆抬眼看向满脸凝色的谢慕非:“哥,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紧握双手的谢慕非直盯着桌面那张沁白的宣纸之上留下的最后一个名字『朱明君』,
朱明君是当今大乾以孝贤敦厚闻名天下的皇后娘娘的闺名;因明章帝柳柳渊和永嘉王谢宣的关系,谢慕给和谢行疆的父亲谢煦和当今圣上年幼之时是在一同长大的,他们的母亲和当今的皇后娘娘在谢宣撤回永明城前一直都是深闺好友。所以在谢慕非和谢行疆年少的时候一直是深受这位皇后娘娘的照顾的,每次他们进宫都会去拜见皇后娘娘,特别是谢慕非,他比谢行疆先进京两年,那两年他几乎是住在定坤宫内的。
谢慕非双唇几乎抿的泛白,蜷曲的手指已近乎麻木。谢行疆牵着段翎钰的手坐在对面未言片语。
少顷,谢慕非终于长长得呼了一口气,他轻闭双眼又立刻打开,眼中刚刚的痛色已完全不见,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人淡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父亲,至于后续如何待晚些父亲处理完军中细作回府我们再商讨。”
谢行疆和段翎钰双双地点头应道:“嗯。”
此刻,谢慕非已没有刚刚那神色,而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气定神闲地说道:“好了,你们俩不是说今日专程来此看热闹嘛!如今,宫中的旨意想必马上就下来了,你们不去看看?”
谢行疆与段翎钰闻言,迅速用余光交汇了一下眼神。谢行疆紧紧握住段翎钰的手,起身向着谢慕非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哥,那我就先带着岁岁出去瞧瞧啦!”话音未落,他已然转身,拉着段翎钰朝房门大步迈去。然而,就在快要走到门口时,谢行疆突然停下脚步,他并未转身低声轻吟:“拨雪寻春,烧灯续昼。”这四个字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随后,谢行疆不再多言,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房门,牵着段翎钰一同走了出去。
此刻,屋内只剩下谢慕非一人。他背着光,面庞隐没在阴影之中,让人难以看清眼底的情绪。只听到他口中轻轻呢喃重复着那句“拨雪寻春,烧灯续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