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歌曲:煎水作冰,以冬。】
东境,昆仑虚,紫卿殿,
岑时瑾急得像要下蛋的母鸡找不到窝,背着手围着自家外甥一顿转圈,还扯着嘴皮子念叨,
“不是,我请问呢,祖宗,你又要去北境杀谁啊?”
岑时瑾这次拦都拦不住,那老大小伙子比他都高,壮的跟头牛似的,哐叽一下子给他撞飞出去,
就留下一句话。
“去北境,杀人。”
害得他追在屁股后面大喊,
“臭小子,不要随便杀,记得跟祝云青报备。”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下次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随着几声叹息,他摇了摇头,两人御剑而起,直直向北飞去。
……
俩人往北境赶,西境的佛修也往北境赶。
但终归慈悲殿是先收到通知赶过去的,比岑家两人快一步到达。
这两日北音就在地牢里,门口的南家人得知自己家被炸了,也没什么心看着她,只留下两个,其他的都回家了。
少年走出地牢的门,外面的光景乍入眼中,不由得眯了眯眼。
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她在幽暗地牢里待久的眼睛还不太适应。
天光茫茫,入目皆是雪白。
原来这两日,北境下起了连日的大雪。
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能没过脚踝。
雪絮如鹅毛一般簌簌而落,飘然在空中飞舞,整个太虚皆入雪中帘幕,如天地忽而相念,彼此间借此大雪诉说思恋,每一片雪花都是牠们密语的编码。
被带出地牢,一步步踩在厚雪上,压出一声声清脆。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不过如是。
少年一身白衣,入这天地雪帘。有留连微风吹起他鬓边发丝,一身玉骨绝色,淡薄冰雪颜,不像是被押走,像是误入这人间的谪仙。
走下邱南,能看见远处有与太虚弟子截然不同打扮的人在等。
祝云青站在他们身边,一身暗色鎏金的劲装外罩了一件毛茸茸的立领披风,可依旧威势不减,让人不敢轻视,像一把悬于太虚高空的古刀,既是强大的保护也是威吓外界的利刃。
女尊者一如初见,只是多添了几分温柔。
祝云青身后还有一些自发到来的太虚弟子。
能看到谷闫,还有一些相熟的芸英堂师兄,甚至北音在药堂帮忙时的师兄也在,沈风暖和云嫣茶站在离祝云青最近的右后边,身边还牵着把自己包成个白糯米团子可可爱爱的俞柔,她们身边还有一些面熟的女修。
而左后则是教过她的一些长老,许幻山、白并、氿历等等。
至于谢昭阳苏洗则是不老实地跳出众人的范围,苏洗的白净的面皮有点像冻得红扑扑的,可修仙者一般不会如此惧怕寒冷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慈悲殿的和尚有四个,两个元婴两个化神,皆是身着褐色袈裟,单薄得很,可是能感受到他们结实健壮的身躯上散发着抵御严寒的热气。
佛修多炼体,体魄强悍,负责押送北音的佛修应该是修金刚道,有道说怒目金刚,四人面色看起来不算和善,说话也是声如洪钟。
但是竟然很通情达理,有一个佛修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让北音和家人道个别。
家人,北境算作她的家了吗?
北音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热,可冬日寒冷不会允许有任何破碎的情绪出现,一切都将被冰封冻结。
少年还是面色如常,嘴角勾起温暖又轻柔的笑意,
“沈师姐,元婴了,恭喜。”
沈风暖笑着回应,声音有些难为人察觉的滞涩,“谢谢,前路漫漫,望君平安。”
“平安。”
少年回了两个字,视线微移对上云嫣茶的温柔的杏眼,两双同样透彻如北境干净的冰一样的眼睛望向彼此,能瞬间知晓她们之间不为他人所懂得的蕴意。
望我们此后一路坦途,风雨过身不沾。
而后北音听到一声娇俏的声音,
“能抱一下吗?”
俞柔圆圆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一身风雪清寒的少年。
“当然可以。”
得到回应,几个姑娘就见俞柔像个小炮弹一样撞在那少年身上,那人稳稳的,甚至晃都没晃一下地就接住她,手臂虚环在她背后。
俞柔十九岁,在修仙界来说正是连成年都算不上的年纪。
情绪就像这北境的雪一样来的直白不需要讲道理,
“我还是好喜欢你,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年少的爱慕最羁绊人心。
她特地换了最适合自己的衣服,穿得漂漂亮亮来见她。
俞柔抓着少年背后的衣服,能嗅到他身上清风雪月的气息,干净好闻,靠在他怀里有些委屈地说,
“还有,你去慈悲殿不会要被剃头发吧,”那女孩的声音带了哭腔,“能不能不要啊,剃头发好丑的,呜呜呜,你还会这么好看吗?”
她昨天和小姐妹讨论了一个晚上,她不要她的梦中情人变成秃子,虽然感觉他秃了也不会丑,但她不要啊。
那边的几个佛修互相觑着彼此光溜溜的脑门。
大家也都被她这话逗得驱散了离别的伤感。
少年面上的笑意因此变得开朗,声音带了几分轻快,
“不知道啊,但我还是不想剃头发的,我尽量争取。”
那边的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佛修声音突然不那么有气势的回复道,
“我们不是进门的就得剃头发,不是佛修就不用。”
北音眼含谢意地望过去,少年人桃花眼温柔多情,那边的佛修嘟囔嘟囔,
“能冲冠一怒的都得好看了吗?”
北音又不是恶意杀人,更何况他们被太虚告知了一些内情。祝云青希望少年在他们那里能不被误解歧视,所以几个佛修对北音的认知还算好。
声音小,却被几个同门师兄听到了,邦地打了下他的秃脑袋瓜,歉意地向他们笑笑。
这边的苏洗谢昭阳过来,时不时抽两下鼻子,两个人缩着脖子还挺有礼貌地低头问问俞柔,
“抱完了吗?能轮到下一个了吗?”
俞柔的脸上飘起红晕,不好意思地退了出来,而她刚一离身,
两个一米八几身材看起来清瘦实则都很结实的小伙子,邦邦两下砸在北音身上,这下是真没挺住,少年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撞得吐出一口气来,
肩上的落雪也被砸得晃落到地上,没入积雪中。
“呜呜呜,我们舍不得你……”
北音气得笑出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她这辈子不会忘的。
她偏过头,还不忘和祝云青说话,
“宗主,走之前给您提个建议,咱宗门的玉简信号总是能被别人屏蔽。”
“能改改吗?”
祝云青眼波扫向氿历,他摸了摸鼻子向北音回复道,
“我试试。”
……
那白衣少年最终还是被缚灵索束住双手跟着四个佛修上了慈悲涯的御空灵舟,灵舟升空消失在那茫茫大雪的天地一色中。
…………
二人走后,后脚岑弋他们就到了北境。
站在这大雪茫茫中,岑弋冷峻的面色黑得像是被仙人跳了一样。
岑时瑾摸不着头脑,不适应这寒冷的天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身体还不忘撞了自己外甥一下,
“咋,又没了?”
那人高冷地点了点头,
“但是它说不让我白来,干点活再走!”
人说完就走,长腿迈入雪地里,微微打了个滑,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大踏步走了,
后面的岑时瑾一踩一个坑,走的歪歪扭扭,嘴里也不闲着,
“诶,干什么活,又杀谁啊!”
“跟人家太虚天一打个招呼啊!”
“我靠,北境这破天气!什么破地?”
……
苍夙四十九年,北境鄢陵南家,启北沈家天降神罚,东天罚莅临两家,一剑劈下,天雷附着,损失惨重。
传说东境天罚,岑弋有沟通天道,代降神罚的能力,天罚一临,万物俯首。
无人敢反抗。
北境的宗门正好还被他们得罪了个遍,没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他们也只好咽下这口气。
从此南家沈家势力大减,前车之鉴,北境世家人人自危,不敢再与宗门叫嚣。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宋代·王禹偁《黄冈竹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