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时代,也不过就是刚刚踏入社会没几年的小妹罢了。
她能够义无反顾地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任,然而对于那些因为她而遭受灭顶之灾的生活乃至生命,却是无法承受的重量。
叶一柏连忙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盖在了叶娴的掌背上,轻轻安慰道:“姐,稳住呼吸,我会全力以赴的,只要有一丝生机,我向你保证,一定能救回来。”
叶娴听到叶一柏坚定的话语,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充满决心又温柔无比的眼眸使她逐渐平静下来,“你说的当真?”
叶一柏肯定地点点头回答:“千真万确。你的伤口应该三两天就能痊愈,到那时你可以下床去探望他,他的病房就在我隔壁。”
听罢此言,叶娴久久地注视着她的弟弟,随后病房陷入了静默。叶一柏打开两人病床头柜抽屉中的她术前拍摄的x光片细细查看。而裴泽弼则静静地站在一旁,身体挺拔如松,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几乎让人忽略了他是个有血有肉的存在。
良久之后,叶娴率先打破了沉寂,“我对你们俩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她转向叶一柏问道。
感觉到叶娴的目光,叶一柏手中的x光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慢慢地将其放下,直视着姐姐的眼睛答道:“没错,今天我们本来就是在酒店包间等你的,后来见你长时间未至,便拨通了你寝室的电话才知道发生了事情。”
即便事先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叶一柏这般斩钉截铁的回答仍令叶娴心头微微紧张,她想起在这鱼目混珠的歌厅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经历,各种人物见识过不少,也见过类似叶一柏与裴泽弼这样的同性情感。但与传统家庭结构中基于血缘纽带的男女关系相比,两个男子的感情维系只是建立在彼此简单纯净的情感基础之上。
这样的情感究竟能延续多久呢?叶娴虽然并不质疑两位男子之间的爱情,但她却不信任何感情本身的可靠性。正如叶广言与杨素新的例子——当年被誉为金童玉女的恩爱眷侣,在杭城报纸中传唱多年,最终却出现了张素娥以及她自己和弟弟的事情。
“你曾想过假如哪天你们之间的感情变了怎么办?不再炽热,甚至变成了负累,你打算怎么做?”叶娴一边看着叶一柏,同时将目光投向一旁静静站立的裴泽弼。
叶一柏不由得拧起了眉头,还未及开言,又被叶娴制止:“别跟我扯什么感情永不会改变之类的话,人追求爱情的时候能轰轰烈烈,好像能够舍弃一切为其赴汤蹈火,但是当真拥有了爱情,才发现原来这不过是如此平庸寻常的东西。世人赞颂爱情大多是在欣赏追求爱情的过程,而真正的爱情其实是会在岁月流逝中消亡的。”
叶一柏听罢叶娴的言语,内心涌起一阵触动。毕竟眼前的这个姐姐,只不过二十六岁的芳龄,在现代社会该是最向往爱情的时候,然而如今却已担荷着重振家业的重任并在勾心斗角的社会底层挣扎了四年。
他沉吟了片刻,终究坦诚回应:“如果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的感情变了味,我将会选择退出。姐,我是叶一柏,是沪上最优秀的外科医师之一,即便放眼全世界,我的外科技艺也堪称翘楚。我无需仰赖于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独树一帜,屹立不倒。我和裴泽弼一直会携手同行,但假若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再继续相伴了,那便是应验了你所说的那样,时间冲淡了我们的情感。”
此时此刻叶一柏的语调十分坚决,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令人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以为真。
一开始听闻叶一柏的话时,裴泽弼拧紧了眉头,直至末尾一句才逐渐松展开眉头,接着他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确实,他坚信自己与叶一柏会携手共进,直至……他可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形容未来的情景。
叶娴望着弟弟坚定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丝复杂笑容,轻声叹道:“柏儿,你真的长大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望向身旁的裴泽弼,“以姐姐的身份而言,我仍然不赞同你们俩在一起。”见裴泽弼虽紧锁眉头但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怨怒之意,反而像是在接受敬重长者提出的劝导建议一样,虽心感失望,却并未对此生出怨意。
而在这个晴朗的村日,叶娴显然体会到了那份乡亲们所给予的特殊礼遇。这份敬意让她内心深处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感受到自己心态变化后的叶娴,渐渐明白了为何张寡妇每次提及裴大贵时总会流露出那份赞美的表情。那种被人尊之为长辈,并且是一个如同村里族长般高人一等者尊重的感觉,对她来说确实奇妙至极。
“不过,我对这件事还是保有自己的看法,你们别指望着我能在我娘跟前给你们美言几句,但是我同样也不会背后说你们的不是,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底线了。”叶娴接着讲下去。
叶大山与裴大贵听完之后,会心一笑,尽管并未完全赞同叶娴的观点,但这结果已然超出他们的期待。
“谢谢你,娴姐。”叶大山恭敬地说。
“谢谢你…娴姐。”裴大贵还不太习惯这样的称谓,但在见到叶大山投来的鼓励眼神后,他终究是规规矩矩地唤了出来。
听见裴大贵如此叫她,叶娴差点笑出了声,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裴大贵,脑中浮现出他在张家婆张素娥面前一口一个“阿妈”的画面。她的妈妈想要认裴大贵做干儿子的愿望,看来已完成了多半啊。只待那个改口的时刻来临,不知道到时候张素娥是否能喜上眉梢……
“叶大夫!”
“怎么样?”叶大山穿着昨晚在圣玛丽诊所留宿未换的衣服,白色医师袍因久坐而略显褶皱,上端两粒纽扣解开着,展现出修长优美的颈部线条。由于出门急切,他身上的灰布中山装并未扣扣子,更像是随意披着的一件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