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之后,钱莠这才快步迎上前去,好奇地询问起刚刚那个人的身份来历。
“云启坊知道吗?他便是那赌坊的大东家谈东轩!”向肖望解释道。
“原来如此。”
钱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接着,她又轻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夫君竟然还有一个孩子呢。”
向肖望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几年前被人贩子拐走了,至今都未查到音讯。”
钱莠看他这神情,不禁心头一慌。
不过转念一想,她之前并未来过玉饶县。
所以,他向家的孩子总不会是她拐走的。
谁曾想,又听向肖望继续说道:“那时我们一家还住在琼州,孩子丢了之后才搬到这儿来的。”
此话一出,钱莠瞬间站定在原地。
沉默片刻后,她略微紧张的问道:“那……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
向肖望稍稍迟疑了一下,“右耳。”
然后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右侧耳朵,继续道:“他右耳后有块拇指大的胎记。”
右耳的胎记......
钱莠哪怕不记得孩子的模样,也对他所说的胎记有几分印象。
那是被她用一串糖葫芦就轻易骗走的小男孩。
当时,她本想给他买两串糖葫芦的,可那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说只要一串就行,生怕花光了她的钱。
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是向肖望的孩子!
这叫个什么事儿!
不行。
绝对不行,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找个机会溜走才行。
而且要快,一定要赶在向肖望追查到她头上来之前离开。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晚上,向肖望迟迟未归。
钱莠心里琢磨着,这么晚还没回来,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趁现在赶紧走吧。
主意已定,她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钱莠吓了一大跳,急忙闪身躲进了旁边的阴暗角落里。
没过多久,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喝得醉醺醺的向肖望一脚给踹开了。
只见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一只手紧紧拽着一个女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然然……然然……”
而那名女子则拼死反抗,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后,转身便朝门外冲去。
却被向肖望一把拽住,怒骂道:“季依然,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你若是再这般不懂事,你弟弟季朗然的命就可保不住了。”
那人在听到季朗然名字的瞬间,顿时失去了反抗,任由向肖望带着她走。
钱莠看是看明白了,这人是如何阳奉阴违地应付差事的。
表面上口口声声应承着谈东轩,定会善待季依然。
背地里却拿着人家弟弟季朗然的生命安全作为要挟,来逼迫季依然就范。
钱莠瞅准时机,趁那俩人走进屋内之际,她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说来也怪,自打出逃以后,她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慌乱感。
这种感觉让她如坐针毡、心神不宁。
慌不择路之下,钱莠连头也没抬便一头扎进了一家客栈之中。
进入客栈后,她急忙向店内的小厮讨要来了纸笔。
她坐在桌前,定了定神,将这段时间所遭遇的种种经历逐一记录。
尤其是关于向肖望那表里不一的行径,更是被她重点描述了一番。
待书写完毕,钱莠将信纸折叠好,放入随身携带的木盒当中。
翌日清晨,睡梦中的钱莠隐约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喊声传来。
起初,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梦境中的幻听。
可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猛地惊醒过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向肖望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庞。
难道说……他竟然知道她的事儿了?
想到此处,钱莠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匆匆起身快步走向窗边,探头向下张望。
果不其然,只见楼下街道之上,向肖望正焦急万分地四处张望着,显然是在搜寻她的踪迹。
她赶忙收拾好东西,从后门溜走。
可后门也有向肖望安排的人,那人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之后,赶忙追了过来。
她在街道里来回穿梭,最后竟又跑回到了向府。
她赶忙往后院的林子中跑去,而后埋头挖坑,将自己的木盒放进去,又赶忙埋上土。
同时还不忘记踩上两脚,再把其他地方的落叶捧过来一些散落在上面。
看着没有问题之后,她才开始继续逃跑。
没过两日就被向肖望抓了回来,而后被关进了地下室。
“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邱漓冷哼一声。
“季依然.....看来要找应婆问一下此人。”冬苓说道。
二人借着夜色,又潜回了三生殿。
云启坊。
秦在锦从冬苓那离开后,就又赶回到云启坊附近住着。
此前,他同白简承一起顺着报子查到了在云启坊账房工作的向柏康。
二人打算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堵着他,届时好敲晕了直接带走。
此刻,天还未亮,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秦在锦活动着手腕,目光盯着前方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
向柏康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站住!”
白简承从另一头包抄过来,少年清亮的嗓音在巷子里回荡。
向柏康猛地刹住脚步,左右张望。
巷子两头都被堵死,他像只困兽般在原地打转。
而墙壁两侧也都被秦在锦提前撒下种子,那人今日是跑不掉的。
只是,秦在锦突然注意到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兵器。
而白简承却赤手空拳,真要打起来,铁定吃亏。
可向柏康却转头看向了秦在锦。
他瞧着此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肯定是没同旁人打过架。
他可太明白柿子要挑软的捏了!
于是,当即朝着秦在锦跑来。
只见他的右手猛地一挥,一道寒光直奔秦在锦面门而来。
“小心!”白简承惊呼一声。
秦在锦早有防备,侧身一闪,一柄飞刀擦着他的发丝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向柏康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冲了上来,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刀。
秦在锦召出“犹春”格挡,两把兵器相撞,溅起一串火星。
这是当时在深塘坞任务中获得的四棱双锏,他取名犹春。
但对付这种人,使用单锏就已经绰绰有余。
他的力道本就比常人要大许多,震得向柏康虎口发麻。
二人且战且退间,向柏康一边强撑一边嘶吼,“你知道我是谁吗?”
而对面的秦在锦却显得尤为轻松,那足有几斤重的单锏在他手中就跟一根木棍一般。
秦在锦看着越发着急的向柏康,不禁轻笑出声。
这人的招式虽然凶狠,但毫无章法,显然是街头打斗练出来的野路子。
他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
向柏康余光看到跑来帮忙的白简承,露出一口黄牙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我认识你!”
秦在锦却眉头一皱,像他种亡命之徒,白简承就是送上来的人质。
“站那!”
秦在锦头也不回的说道,让白简承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向柏康突然变招,短刀划向秦在锦的腰腹。
秦在锦险险避过,但衣襟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趁机一脚踢向向柏康的膝盖,对方吃痛,动作一滞。
秦在锦抓住机会,犹春狠狠砸向那人的手腕。
短刀应声落地,向柏康惨叫一声,捂着右手后退。
“缚。”
秦在锦收回犹春,迅速双手结印。
墙根的种子拔地而起,将靠在墙边大口喘气的向柏康紧紧束缚住。
“账本藏在哪里?”秦在锦逼问道。
向柏康背靠着墙,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账本?哈哈哈,你以为账本就能扳倒云启坊?真是天真......”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在锦闻声,转头看向巷口,只见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正朝这边冲来。
\"糟了!\"白简承脸色大变,\"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向柏康得意地笑了:“云启坊早就发现你们的行踪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得罪谈家的下场!”
秦在锦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
眼睛紧紧盯着向柏康,再次开口问道:“账本在哪?”
“我说了你今天......”
还未等向柏康把话说完,无数根藤蔓迅速窜出,眨眼间便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颈。
随着藤蔓越收越紧,向柏康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此刻的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双眼。
而再看那些赶来支援的帮手,如今正忙着解开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东西。
哪儿还有半点心思去救向柏康。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妖......妖......妖怪!他就是个妖怪!!”
本就是一群催债的毛头小子,平日里哪儿见过这种东西。
一时之间被吓得手脚发软,原紧紧握在手中的铁棍也纷纷滚落至一旁。
站在一旁的白简承同样也是瞠目结舌,他呆呆地望着那些不断生长变粗的藤蔓。
只见它们最初只有手指般粗细,但转眼间就已经变得跟人的手腕一样粗壮了。
嘿!居然让他给抱到了真大腿!
“如何?”秦在锦看着眼前的向柏康问道。
向柏康像捣蒜一般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心悦诚服的表情。
此时的他对秦在锦再无半点不服气。
秦在锦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指,原本紧紧缠绕在向柏康脖子上的粗壮藤蔓瞬间松开。
仿佛一条失去生命的青蛇缓缓滑落。
重获自由的向柏康如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猛地咳嗽了几声,又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夸张的说,他方才真的看到自己那已经去世的爹娘正站在不远处,笑着冲他挥手。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向柏康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急忙开口说道:“账本一共有两份,其中一份存放在云启坊,而另一份则放置于碧水轩。”
秦在锦闻言,皱了下眉。
他能够理解账本会有一份存放在云启坊,因为那里本就是相关事务的处理之地。
可碧水轩......那不是谈培风名下的产业么?
为何另一份账本会放在那儿?
想到此处,秦在锦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十几号人。
“先换个地方说。”
他迅速拿出一根绳索,动作娴熟地将向柏康捆绑结实。
然后,朝着一旁的白简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机悄悄溜走。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秦在锦押着向柏康快步离开原地。
不多时,他们三人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普通农家小院门前停住脚步。
说来也巧,正好瞧见司徒信领着吴书世一同归来。
瞅瞅吴书世那神情就知道,这俩一晚上定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怎么说?”秦在锦笑着问道。
只见司徒信满脸得意,胸脯一挺,“小爷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白简承听后,对吴书世说道:“那你带着钱先去赎人吧。”
秦在锦连忙抬手阻拦,说道:“欸,不急。”
既然已经跟冬苓那边打过招呼了,那齐兰眼下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们这边刚抓住向柏康,吴书世这会儿就要拿着钱去赎人。
倘若被心思细密的人看到过他们先前走在一起的样子,三生殿肯定不会轻易放人,说不定连钱都不认。
接着,秦在锦看向吴书世,诚恳地说道:“吴公子,若是您信得过我,还请再耐心等等。”
将一个人赎出来,并不算什么。
毕竟,在这之后,还有会更多的人被送进去。
唯有一举拿下这谈家,才能永绝后患。
吴书世如今对秦在锦和司徒信二人极为信任。
心里想着只要能救齐兰出来,多等一会儿又何妨,便点头应下。
众人推门而入,随后又从将门栓插上。
待来到堂屋,秦在锦这才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向柏康。
“赌坊的另一本账为何会在碧水轩?”
向柏康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因为这两家本就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