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包子。
一抬头就见到了等在庄子的门槛内,不敢往前跨越一步的古渊。
神情憔悴,眼眶通红,眼底也都是青黑,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白色衣衫。
叫人一瞧便知道他也一夜未睡。
还有下巴和双腿,双腿膝盖前血红一片。
下巴处更是蹭着血丝与细小的砂砾。
庄子内的古渊见到裴纯身影的那一刻,眼泪越发汹涌。
他已经哭了一整天,眼中即便流着泪也酸涩无比。
可是看见裴纯的身影,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一晚上过去,他沉浸在‘明澄不要他了’这种恐怖的情绪之中。
可他的脑子也不是没在转,他想清楚了,若他是明澄。
那边刚对付完刺客,找到人了,结果还是逗她的。
若是他也会生气着急的。
都怪他,都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听古沉的话。
明澄不是当年的西疆王,他也不是当年初入西疆的娘亲。
明澄还肯来见他。
明澄还肯来找他。
明澄还肯来……爱他。
“明澄……要抱抱。”古渊抽噎,脚步却不敢向前一步。
只伸着手,呆呆的等待裴纯过来。
眼神之中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疼。
裴纯怜他,脚步又快了几分,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上。
右手举起帮他擦了擦下巴上的泪珠。
“为什么不包扎、不休息、还一直哭?”她语气疼惜。
古渊不说话,看着她一身原本雪白的衣衫,因为来回奔波搞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还有脸上的伤口,手上细碎划破的口子。
心中酸涩,眼泪比之前还未见到裴纯的时候更甚。
“明澄,我错了,你别不要我。”他开口,顺便试探的把裴纯揽到怀中。
见人没有挣扎拒绝的动作,手上更用力几分。
裴纯抬手,上下摩挲着古渊的脊背,像是以前一样安抚他。
“走,去包扎伤口。”裴纯垂下手,微微用力,推了推古渊劲瘦的腰腹。
主要是在古沉的眼皮子底下,裴纯有些不好意思与古渊亲近。
她手指牵着他的衣衫,朝庄子内走去。
古渊终于暂时停止啜泣,牢牢的攥住裴纯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膝盖处被染红的衣衫,在走路时从粘连的血肉上撕扯下来他也不觉得疼。
后面的古沉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
心道他可真是会自己给自己找事。
因为他出来捣乱,结果受折磨的反倒是他哥哥……
看着远处两个有情人相爱相惜的模样,古沉叹息。
他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胡乱掺和。
掺和的多了,反而受伤的是他哥哥。
屋内。
裴纯将房门关上,沉默着拉古渊坐在床上。
还顺手将温热的包子递给他。
就在她蹲下身给古渊清理膝盖上的伤口时。
古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摆手向后躲。
他摇着头说:“明澄不要,会弄脏你的。我先给你的脸上药好不好?”
他手中装着包子的纸袋也跟着晃动。
裴纯看古渊的神色,沉下脸:“赴川,你的腿现在得上药!
我脸上伤口没有你腿上的伤口深。
还有,我不嫌弃你的血。”
她自己身上都经常沾染不知道是哪个死人的血,怎么会嫌弃古渊身上的血。
古渊听到熟悉的、明澄给他取的字,眼眶一热,又想哭出来。
明澄还是爱他的,对吧?
不管如何,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他绝对不会让裴纯再离他而去!
古渊眼眶刚刚湿润一点,就见半蹲在地上的裴纯支起身子,抬手捂住他眼睛上。
“闭眼,莫要哭了。”
裴纯说罢,确定古渊没有再睁开,这才挪开手,加快动作。
匕首划破古渊血红的裤子,她掏临走时从二哥那里摸来的药膏。
一点一点,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古渊膝盖的伤口上。
等她抹完了,一抬头就见古渊正摊着掌心,另一只手举着一袋包子。
裴纯疑问的看了他一眼。
“明澄的脸上伤口也需要治疗。”古渊直白道。
裴纯无所谓的点头,接过香喷喷的包子,闭眼任由古渊帮她擦干净脸。
她嚼了一口香喷喷的肉包:“赴川,你被掳走了,我很担心你。
是我这次着急,不应该凶你的。”
她含糊不清的嚼着包子。
古渊摇头,是他错了。
是他不应该试探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明澄虽然不会注意这些东西,但明澄不是笨蛋。
她认出古沉不是他的那一瞬间,他其实开心的不得了。
甚至想当场冲出去抱住明澄。
可他太贪心了,只想在原地等明澄亲自跑过来抱住他。
结果明澄气势汹汹的踹碎了好几道木门,让原本还胸有成竹的他心中越发没底。
是他错了才对。
是他太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她。
“明澄,以后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只要不丢下他,让他做什么都行。
古渊低声。
裴纯听见了,她摸着脸上冰凉的药膏,将包子递还给古渊。
向后放松仰躺而去,她折腾了一天一宿,刚一坐在床上就累的不想起来。
此时甚至连坐直都觉得费劲。
但一想刚才古渊说的话,心中便酸酸软软的:“好,我答应你。”
她当时怎么就忘记了爹爹所说的什么‘分离焦虑症’在古渊身上有这种病来着。
唉,当时怎么就那么巧,什么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
偏偏她不去救二哥也不可能。
裴纯在心中感叹,咽下嘴巴里最后一口包子。
古渊再次眼泪汪汪,他站在床外郑重点头:“只要明澄心中想着我就好!”
他说完,却没见人有回应。
抬头一看,发现明澄居然闭着眼睛。
明显是累极睡着了。
古渊更心疼了,他看着裴纯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没有丝毫嫌弃。
帮她脱下衣衫,还忍着腿上疼痛,下床打水帮裴纯仔仔细细擦了擦脸颊、手脚。
在脱下裴纯靴子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鞋袜已经湿透。
裴纯脚底一片鲜红,是磨出来的血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破了。
泡的她脚底浮肿发红。
古渊眼泪又有决堤的倾向。
他强忍着自己没有哭出声打扰她,只帮她抹好药膏,清理干净手脚,换好舒适的寝衣。
这才爬上床,眷恋又爱慕的依偎在裴纯的身边。
明澄为他付出了太多,他生怕明澄有一日她会厌烦这种感觉。
收回对他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