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鼎手臂绷紧了些,半天才开口,语气艰涩:“是。
夫人还是莫要知道孩子们的死因了。
要怪就怪太子,一切都是太子与是六皇子逼的!”
长公主叹息一声。
有些忧心忡忡:“皇帝若是那么容易被挑动,太子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
裴鼎将爱妻搂进怀中,大手胡乱呼噜两下,安慰:“无碍,只要找到太子藏匿私兵的位置……”
说实话,他比任何人都恨,恨自己眼瞎,养了白眼狼,更恨他们那般对待他捧在手心中的女儿。
“太子与六皇子,他们越想要什么,我便越让他们得不到什么!还有那位……呵。”
长公主眯起眼睛,表情看上去竟还是带着笑的。
“找机会与古渊那孩子谈谈吧,既然是他替咱们家报了仇,如何也不能怠慢了恩人。
更何况,还有明澄与他的婚事……”
听上去此人是爱慕明澄的,就是不知道这份爱慕到底值多少分量……
毕竟是敌国王子。
外头冰天雪地。
寒气袭人,裴纯在墙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过来的脚步声。
依旧是初一带着古渊。
他竟换了一身衣服,把雪白素净的简朴衣衫,换成了靛青色刺绣精美的西疆服饰。
身后还披着一条大红色的披风。
本就白皙的肌肤,在这两个鲜艳饱满的颜色衬托下,越发欺霜赛雪。
倒是没编麻烦的小辫子,而是将发髻利索的挽起,神采奕奕。
即便不说话,都能瞧出他现在眉眼间的飞扬神色。
瞧上去,比起午时,在公主府门前病殃殃的模样鲜活了不少。
说成是两个人也不为过。
他一落地,风顺势被带起来,裴纯鼻尖微动,竟闻到了香粉的味道。
是京城最近新流行的款式呢。
她眨眨眼,被古渊一会儿一个样子震到。
不过还是放下小白,朝着古渊莞尔一笑:“走吧。”
总觉得古渊像是一个神情傲娇的小公主,实在多变。
又像是开了屏的花孔雀,打扮的花枝招展,只为在心上人面前展露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瞧这模样,分明是在为了庆祝赐婚圣旨的到来,这才换了一身衣服。
古渊点头,今日赐婚的圣旨虽然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确实让他喜不自胜。
以后明澄就是他的妻子了,他们二人是夫妻,谁都拆不散他们!
哈哈,什么越哥哥,有多远滚多远!
因为快要过春节的缘故,整个长公主府都是一片红彤彤的喜庆颜色。
房前屋后的积雪被勤快的仆从清扫干净,裴纯拉着古渊的手,朝着二哥的房间而去。
刚才圣旨来的太过突然,震惊之下,都忘记让郎中给他诊脉,如今也只能由二哥亲自来看。
“明澄,西疆求娶不是渊所为,是巧合。”
古渊扯住裴纯的手,想起刚才走前明澄询问他的话,下意识的解释一句。
说话时,止不住观察她的神情,生怕她多想,或是一点不愿意的表情。
裴纯觉得无所谓,反正有没有求娶圣旨,她也会尽力促成婚事。
圣旨主动来了更好。
“后日便是元旦,你可有甚么新年礼物想要的?”
她想起自己还不曾了解他的喜好,想了想,还是问问稳妥些,至少送他心中喜爱的。
古渊眉开眼笑,刚要回答,那边,琴嬷嬷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他笑容下意识一收,按捺下开口的欲望。
“六小姐,平国公一家来了。”
裴纯也收回嘴角的笑意。
缓缓皱起眉,平国公这人上辈子没掀出什么风浪,只是与多数朝堂上的官员一般,对大哥与爹爹落井下石。
但明日就是除夕,搁一般人家,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在这种时候上门拜访的。
想到此,裴纯只能暂时拍拍古渊的手背,视作安慰:“未免别人瞧见了多生事端,你先去找二哥吧,我自己去前厅瞧瞧。”
“好。”古渊乖巧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琴嬷嬷走了。
裴纯抬头,瞧了一眼西边的落日,眯了眯眼,晚间拜访,来者不善啊……
她到的时候,爹爹与娘亲正分别坐在主位上,与平国公还有他的妻子,端着茶交谈。
双方气氛还算良好。
三哥歪着身子,吊儿郎当的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把裴纯今日在铺子买回来的盐渍果脯。
双腿交叠,侧身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吊着一双腿,悠闲的一荡一荡。
没有一点即将要与皇族公主成婚的紧迫感。
裴纯笑眯眯的朝着平国公夫妇行了一礼。
视线落在平国公府侍从手中的托盘上,只见一枚温润的玉佩安静的躺在其中。
裴纯挑眉,趁着抓果脯的功夫,悄咪咪趴到三哥裴湛耳边问:“什么来头?”
三哥耸肩,低头将桃子干挑出两个模样尚可的,伸手朝着裴纯的方向递去。
“要求与冯桓的亲。”
求与冯桓结亲,来公主府作甚!
应该去冯府才对吧。
裴纯伸手,刚要接过来,就见讨厌的三哥速度极快的抽回手。
眼看桃子干就要落入那张饕餮巨口中,她气的眼睛一瞪,伸手上前夺。
三哥裴湛把胳膊抻高,就是不给她。
气得裴纯想咬他。
“是希望哪位女子配给冯桓?”裴纯悄咪咪,声音十分小。
当然,最后桃子干还是幸运的落入了她的手中。
主要是三哥裴湛胸前有伤,打不过她。
咳、裴纯单方面这么觉得。
“嫡女五小姐。”裴湛嘴里不停,手上的被裴纯抢走,转头就随手抓了个别的桃子干。
嫡女五小姐?这不是之前六皇子与皇后密谋时,口中出现的人物?
这人什么来头?还指名道姓的就要冯桓?
裴纯想了想,陡然想起冯桓上辈子的外室中,有一个姓张的女子。
平国公也姓张,不会这么巧吧……
裴纯暂停吃桃子干,认真思索。
两个孩子动静这般大,公主娘与裴鼎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明昱,莫要招惹你妹妹。”裴鼎不咸不淡的训斥了一句。
公主娘也抱歉的朝着平国公夫妇笑了一下。
平国公夫人也只能应和出声:“无碍,明昱与纯儿两个孩子还小。”
公主娘没说话,上次裴纯在冬至宫宴上不见人影,还被平国公夫人说是年龄小不懂事。
真当她忘了不成。
显然,侧面的平国公夫人也想到了这话说的不对,眼神一飘,下意识找补。
“还是年纪小好,也省的孩子出嫁,咱们这为人父母的,实在是舍不得。”
平国公也是个人精,听夫人这么说,立刻将话头接过来:“是啊,若是此次我儿有幸,能与子洵那孩子结成连理,咱们两家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
公主娘端起茶杯,笑笑没说话。
还是裴鼎皱着眉,直言不讳:“可是子洵那小子已经许久都不回来公主府看过了。
再说,他在朝堂上帮着裴家作伪证,差点将嘉善送进地牢中。
长公主府可不想与这白眼狼过多接触!
就当长公主府这么多年,没与子洵这孩子来往过。
平国公若是真的想与子洵那小子结亲,还不如去冯府瞧瞧。”
这话说的不客气,平国公笑容一僵。
虽然觉得没面子,但心中清楚,这冯桓如今已经是与长公主府割袍断义,以后估计也再难得到信国公的扶持了。
但这不重要,反正今日他来,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冯桓。
而是:“唉,裴兄遇到这种事情生气也是应该的,既如此,那做弟弟的也不好勉强。
弟弟本就是看中了这孩子是由你教养长大的,才会选择此人。
不过那冯桓如今一瞧,人品堪忧啊,白费裴兄多年教导,真是个实打实的白眼狼。
让弟弟我嫁出家中五丫头都不放心!
不过幸好,裴兄与弟弟的子嗣颇丰,没了冯桓,还有明昭那孩子。
若是有机会,当让我家五丫头与七丫头和你家明昭相看相看。”
裴明昭,四哥裴彻的字。
平国公这话兜了一圈,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太子殿下的吩咐,若他能第一个达成,以后第一国公的位子定然是他的。
再说了,他家三儿子还正准备参加春闱呢,这可是由太子亲自负责的。
各地学子无数,他儿子能不能一步登天,就看这次能否贿赂成功太子了……
裴鼎心中冷笑。
裴纯也在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