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奉先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形、沙场的磨练，使其周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人不能杀。”
“主帅，不杀凶手，恐怕林州王大人不会同意啊。”
白奉先和商洛一同看向了王静先。
王静先面无表情，刚刚的一切，他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南楚官场沉浮几十年，见过太多人和事，各种阴谋、阳谋，明枪暗箭数不胜数。
“给我一个缘由。”
王静先开了口，是对白奉先说的。
“既然我们双方要结盟，那么，如果再造杀戮，岂不是反而加深了双方之间的矛盾。王大人有所不知，这位管家，可是商都督的贴身心腹。说一句是他的家人也不为过，哪怕是我也要礼让三分。
今天你们林州逼迫鬼州，为了结盟，就要杀了商都督的家人。那么，有朝一日，你们林州深陷重围，还敢信任商都督会派兵去救你们吗？”
“白将军此话，岂不是说我林州巡狩使白死了。如果是这样，那这结盟，不结也罢！”
王静先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商洛在一旁闭口不言，静静的低着头。
白奉先点了点头，“王大人话说的也对，那就不结盟了。”
商洛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白奉先。
王静先则是眼含怒气，看着这位突然改了口的荡寇军主帅。
“将军是在说笑，还是真的将林、鬼二州的结盟当做笑话！”
白奉先重新坐回座位，笑而不语。一时间，大厅之内陷入诡异的沉寂。
过了一会，白奉先才悠悠开口。
“对于结盟一事，林州恐怕比鬼州要急一些吧。”
“哼，”王静先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转而对一旁的商洛开口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位主帅不懂，作为鬼州都督的你，不会也不懂吧。”
思索了片刻，商洛准备开口，却被白奉先抬手拦下。
“本帅的确是个武夫粗人，不懂太多局势政事。但我知道一点，用自己人性命换取的东西，绝对不值得。
如果你们林州真心实意要和鬼州结盟，那么，就是平等的缔结条约。而不是王大人再凭借着林州高鬼州一等的自我认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
听完白奉先的话，商洛忽略心头一震。是了，就连他自己都忽略了，从王静先来，他就一直在想着如何应对。如何抬高鬼州的地位，避免林州看低他。
先生说得对，要想成就霸业，他商洛是不行的。太久的身居局内，已经让他思维定式了。
“如果说，林州非要鬼州表达些诚意。我可以做主，那位被斩杀了的什么巡狩使的尸体，可以让你带回去。至于结盟一事，我还要禀报太子殿下，由他定夺。”
王静先脸色十分难看，原本以为此次结盟，势在必得。而且说不定，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重新夺回鬼州控制权。可却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荡寇军主帅”，还一直打着太子曹景风的旗号。
事情变得不好办了。
白奉先看了看正在各自思考的商洛和王静先，开口道，“都督，本帅昨夜饮酒过多，还有些许劳累。没有其他事，就送客吧。”
“啊？哦！”
商洛回过神来，对王静先一抬手，“王大人先去客房休息，刚刚主帅也说了，联盟一事，还需太子殿下定夺。”
王静先明白，这会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纠缠的必要了，径直转身离开了。
等到王静先离开，商洛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管家。
“出去吧。”
“是，主人。”
等到管家也起身离开，大厅之内只剩下白奉先和商洛二人。
站着的商洛，同坐着的白奉先，四目相对。
“你在等我的解释。”
“不应该吗？”
商洛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一切都是先生的安排。缘由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先生说的去做。”
“刚才我和王静先所说的，都是真的。鬼州城，拱手奉上，城中军民，都是你的了。”
“有了守阳城、鬼州城，鬼州三座雄城，荡寇军占据其二，控制了鬼州三分之二。说句鬼州如今你做主，也不算过分。”
“这么大的一份礼，我可是有点不敢收。先生呢，我能否见一下他老人家。”
“先生已经离开贵州城了，他交代完让我配合好你统领鬼州，带着裳儿姑娘离开了。你也不要问我先生去了哪里，这不是我能知道的。”
白奉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要是这会诸葛流云在就好了。不过诸葛流云本就是黄杨陈的徒弟，恐怕不需要猜测，就已知晓其师父的用意。
既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己想不明白，那干脆就不想了。想一些自己能想明白的事。
“对于和林州结盟一事，先生有无留下什么话？”
“这个倒是有，结盟与否，对我们影响不大，林州早晚都是要易主的，而鬼州需要的是时间。
先生给你设了一个问心局。杀自己人结盟，不杀自己人不结盟，无论哪种选择都可以。但令我意外的是，你给了第三种答案。通过将我和太子拉下水，将问题复杂化，将压力全都踢给了林州。如此一来，看似你是在追求双方的平等地位，实则已经压了林州一头。”
哪有那么多想法，自己不过是想把水搅浑罢了。
“既然主帅已经打下了如此良好的基础，接下来，只需趁此机会，从林州那里多要些结盟的好处就是了。如果主帅信任，此事可以全权交由我来处理。”
“说实话，商大哥，商都督，到现在我还是有些转不过来。”
“我相信，主帅会慢慢习惯的。”
“好吧，既然鬼州城归顺了荡寇军，这等大事我还是要向太子殿下汇报一下的。鬼州都督一职肯定是要取消了，我会请封你为荡寇军主将。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准备即刻返程。我会让我二弟吴靖宇、三弟花翎留在鬼州城，作为荡寇军的代表，协助你统领鬼州城，清点城防布局、粮草兵力，你有什么意见吗？”
“既然先生将鬼州城送给了主帅，也就是将我连带鬼州城的一切都送给了主帅。鬼州城的一切物的取用，一切人的生杀大权，全凭主帅做主。”
白奉先站起身，“那就好，我这就安排下去，随后便动身。”
“主帅，”
商洛拦下准备迈步离开的白奉先。
“还有事？”
“先生除了给主帅留下了问心局考验外，还有一项考验。”
还有考验？！果然，没有白捡的便宜。
“说。”
“鬼州三城，已经有两座归到了荡寇军。只剩下位于鬼州东南，毗邻贵州的南语城。得到确切消息，南语城城主陈四海，守将胡雀均已投靠了伪帝。”
听到这条消息，白奉先疑惑的看着商洛，“你不是鬼州都督吗，为何我感觉，整个鬼州如同一盘散沙，完全不在你的控制之中。”
商洛笑了笑，解释道，“鬼州地处边陲，一直以来无论是大禹朝廷，还是南楚官场，没有人关注这里。各地只需要按时缴纳赋税，进贡金银美人，就能够无为自治。”
“好吧，过多的我也不想知道了，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
“其他那些小城都好说，唯有南语城地理位置很重要。是贵州进入鬼州的门户所在。要想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必须要赶在贵州增兵之前，拿下南语城。”
“让我带兵去打下南语城？”
“正是。”
白奉先不禁面露苦笑，“我此番前来，只带了两千轻骑，要攻下一座雄城，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吧。”
“鬼州城步兵二十万，骑兵五万，随时听从主帅调遣。”
“你的兵打过仗吗？”
“不曾。”
“你让我带着一群新兵去攻城掠地？”
“这也是主帅您在军中立威的大好时机。”
“呵呵，你们想的倒还真是周到啊！”
白奉先拍了拍自己胸口处，剩余的两枚锦囊，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什么时候出兵？”
“越快越好，所有兵马早已在兵营整装待发，所需军需粮草，也都整备完成。”
白奉先朝大厅外走去，心中有些许澎湃。自从当上了荡寇军主帅，攻城掠地反而没有了自己。如今有这样一场攻城战等着自己，还真有些难以压抑的激动。
北川城，温问情一身软甲，刚刚从军营巡视归来。刚一进城主府，就看到在院落中站着的，犹如“神灵”一般的两个健硕身形。
彭山和虬鲁。
温问情对此二人有很深刻印象，或许很难有人在见到这兄弟俩后，没有印象。
陈坤一身黑色虎头战甲，站在二人中间。
“陈将军？”
“温将军。”
“你不是在守阳城陪着主帅练兵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温将军，主帅命你护送太子，赶回守阳城。北川城由我来驻守。”
温问情脸色一红，心中若有所思。
“好，我马上动身。”
“温将军所率兵马留下，只需带少量兵士护送即可。这一路，很安全。”
温问情会心一笑，她印象里这个陈坤可是话很少的。
“陈将军放心，我这就去请驾，安排马上出发。”
转身去安排回守阳城的事，温问情忍不住呢喃道，“好你个白连城，舍不得我不早说，害我白白来这北川城三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