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找到冯亮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白想坐在车内,蜷曲着双腿,双手抱着膝盖。
讲完这段故事,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这是半年来他埋藏最深的秘密。
陆寻坐在副驾上,凝视着远处的灯火,久久不愿意相信那个叫做的冯亮的男生真的死了。
虽然他俩从未谋面,可短短两天时间,陆寻已经听到两个有关冯亮的故事,而他也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三年时间,因为这两个故事包括了冯亮在多市的一切喜怒哀乐。
即使已经有所预感,可当中的细节被清晰放大,却还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陆寻心情沉重,了解一个人的故事很简单,可要从中走出来却不容易。
陈大妞一拳砸在大腿上,怒骂一句:“操,黄金这个王八蛋,一定是他设局坑害了冯亮!”
陈诺小声说道:“哥,不要把冯光吵醒,他好不容易才睡着!”
后座上,陈诺照顾着冯光,这个因为哥哥的死而找上仇人的男孩终于有个安稳觉可睡了,他不再癫狂,稚嫩的小脸上还有着泪痕,嘴巴里还在喊着哥哥二字。
陆寻开口问道:“那.....冯亮死在哪里?”
“我家旁边的公园里!”
陆寻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想猜到了他的反应,自嘲的说道:
“很不可思议吗?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夏天。多市的夏天很炎热,和它的冬季一样恶劣,可不知怎么的,那天傍晚突然下起了冰雹。我已经很久没接到冯亮的电话了,听别人说,那段日子他疯狂出入地下赌场,和黄金好的就像同穿一条裤子一样。”
“那晚,我正在家中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当时我能感受到手机一直在震动,却不知道是冯亮打给我的,所以就没想着去看。”
“我一直喝,一直喝,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冰雹早已消失,天空也变得晴朗,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白人警察突然来到我的身边,挡住了窗口的阳光。”
“我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会有警察出现在我家里。”
“还不等我开口,那个白人警察就解释了他们闯进来的原因,原来他们敲了半天房门,见家里没有动静,就闯了进来,发现我只是宿醉之后,他们明显放松了许多。”
“我察觉到不对劲,问他们为何如此紧张。那个警察告诉我说,有一个我认识的男人自杀了,就在我家旁边的公园里,而男人的身边还有一堆烧毁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日记!”
“我当时就已经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不顾警察的阻拦,执意向外跑去。当我打开房门时,只看见一条黄色的警戒线在旁边的公园门口拉起。警察们有的在拍照,有的在勘察,显得都很忙碌。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倒在草坪上。”
“他的双眼紧闭,但最后看向的地方却是我家。”
“我看清了,那就是冯亮!”
说着,白想哽咽了,他问道:“陆寻大哥,你知道冯亮是怎么死的吗?”
陆寻沉浸在白想的讲述中,见后者问起来,他怎么开口都显得不合适。
狭小的车内,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都猜测冯亮大概是喝了过量的酒,又因为极寒的天气原因才会离世。
可事实并非如此。
白想没心没肺的笑起来,眼眶却是红溜溜的:
“那个家伙,哈哈哈哈.....”
“那个家伙连自杀都想不出什么好点子,竟然吞下去整整一盒安眠药,他以为这是下酒菜吗?”
“我明明跟他科普过吃安眠药过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冯亮以为只要配上酒,就可以抵消掉身体的不适,怎么会这么傻呢!”
众人听完,脸上出现一阵惊愕,冯亮竟然选择以安眠药下酒,这种最憋屈的自杀方式来结束生命。
顿时,几道惋惜的叹息在车内回荡开来,所有人的心都寒冷到极点,那个傻孩子到底为何要想不开啊!
陆寻能想象冯亮死前的挣扎,大量安眠药划破喉咙进入胃部,其中的催吐成分迫使胃酸回流,就像有外力在使劲挤压胃部。
更可怕的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人的意识是模糊的,但身体是清醒的,残渣堵塞气管的窒息传达至每个神经,简直就是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的处以极刑。
这哪是自杀,分明是虐杀。
陆寻浑身发寒,这种临死前的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竟迫使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难道真如陈大妞刚才所说的那样,冯亮是被黄金设局坑害了吗?
大大小小的冰雹砸在身上,陆寻仿佛看到了冯亮蜷缩着身体,躺在小公园里,看着白想的家。
然后一点点的死去。
陆寻叹了口气,大胆的问道:“那他为何要自杀?”
白想发动车子,打开空调,将温度调到最高,似乎赌城的中央供暖系统并不能驱赶严寒。
他说道:“欠钱,冯亮死后,黄金到处宣扬,他是因为欠了五十万才自杀的!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黄金表面上是大学学生,其实背地里是地下赌场老板,还做着放贷的生意。”
陆寻陷入沉思。
听到这里,陈大妞突然问道:“他是你的朋友,你就没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想惨笑着说道:“发现了呀,那两周时间,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一直躲着不见你?”陆寻问道。
“是啊,他一直躲着不见我,前一周的时间,我一直在找他,可无论我怎么找他,他总是隔好久才联系我,像是很忙的样子。后来我打听到他和黄金混到一块,整天出入某家地下赌场,那时我就猜测冯亮很有可能染上赌瘾。之后,我也生气了,一周时间没找他,却不曾想再见时,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白想有些无力,声音很细很轻,“或许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向我求助吧!而我就是个傻子,还在和他赌气!”
白想突然转头,问道:“陆大哥,你说我配做冯亮的朋友吗?”
陆寻没有回答。
白想也没有追究,“我觉得我不配。这半年来,我始终睡的不好,后来我开始大量饮酒,觉是能睡了,可我闭上眼就能梦到冯亮当晚的死亡情况。我在屋内喝酒睡觉,他在屋外趴着等死,他一定很寒冷吧!”
白想笑了,“我确实不配当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