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李怀肃的吩咐,冷玥长袖一飘,回身便去了云媞房中。
云媞经刚才那一下重气,怒火攻心,竟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幸亏身边绿萼机警,上前一步,用帕子接住。
这血吐出,云媞只觉浑身乏力,往后便倒。
花嬷扶着她,躺回床榻之上。
老嬷嬷眼中含泪:“太子妃,太子他定有苦衷……”
云媞闭目不语。
绿萼声音中带了哭腔,“嬷嬷,都这个时候了,先不说旁的。小姐病成这个样儿,需得让太子知道。”
她双手捧着手帕。洁白的丝帕上,殷红的血,如绽开的红梅。刺得人眼睛发酸,发痛。
花嬷见云媞吐血,一时间也慌了。
“是,是,”花嬷伸手便要接过那丝帕,“老奴去找太子殿下,他……他不能这般对太子妃。”
“等等。”
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冷玥飘然而至。
绿萼被云媞吐血这一幕吓坏了,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对。
倒是一旁的花嬷毕竟年岁大,又是宫中出来的,平日里就最重规矩。她见冷玥就这样大刺刺进来,拧眉挡在云媞卧榻前:“无知小子,何敢径入太子妃卧房?这是你能随意进来的地界儿吗?”
冷玥吃了花嬷训斥,倒也不恼,面上还是挂着温润笑意,拱手答道:“回嬷嬷的话,是太子殿下交代了,叫不才为治太子妃的病,可便宜行事。”
花嬷还想说什么。
却被冷玥一下子看到绿萼手里的丝帕。
冷玥:“太子妃呕血了?”
绿萼:“是!刚才,突然就……这可如何是好?”
冷玥绕过花嬷,径到云媞床榻边,“劳烦嬷嬷卷起床帷,不才要为太子妃诊脉。快!”
花嬷吓了一跳,下意识挑起床帘。
露出里面云媞苍白的一张小脸。
她并未昏迷,察觉到男人手指搭在自己腕上,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好一会儿,冷玥才放下手。
一旁,花嬷急道:“太子妃怎么样了?”
“无妨,”冷玥慢慢道:“太子妃秉性刚强。不过是,一时气恼,血不归经,才被激得吐了血。若能修身养性,一日日好好留神养着,慢慢会好的。”
“呵呵……”
床帷里传出云媞一声轻笑,入耳十分嘶哑。
“冷大夫的意思,落到如今这番天地,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这……”
冷玥满脸无奈,欲言又止。可上位者的问话,不能不答。
他顿了顿,还是直言道:“太子妃的性子,是有些过于计较了。”
云媞挑唇笑了笑,收回手腕。
她忘不了这个冷玥为她端来的那一碗堕胎药。即使明白他也不过是治病救人的本分,可心中本就难以释怀。
云媞:“我不要你治,你走吧。”
“太子妃,这不妥……”
可云媞只是双手交叠在胸前,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抗拒的姿态摆得很明显。
冷玥还在一旁劝慰:“太子妃,您若自己不肯修德,放开心胸,这病怕就要留下病根,一辈子都好不利索。岂不是要辜负了太子殿下一片为您的心了?”
修德?
放开心胸?
云媞几乎要气笑了。
她的孩子没了,她当做妹妹疼的侍女被人凌虐成那副模样,她却没能力为来福报仇。
甚至那牧云安还怀了太子的骨肉,活得好好的。
却反过来叫她修德,叫她放开心胸。
叫她忍!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云媞:“庸医,出去!”
被云媞这般说在脸上,冷玥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却依旧耐着性子劝:“太子妃,您记恨不才,不才没什么好说的。可千万要仔细您自己的身体。您是太子殿下的妻房,您若出了什么事儿,太子殿下该有多难过……”
一旁,花嬷见这冷玥一句句的只是劝不到点子上,有些着急。
云媞又紧闭双眼,油盐不入。
这么僵着,不是终局啊!
还需太子殿下调停。
想着,花嬷伸手接过绿萼手中手帕,“老奴去找太子殿下。”
再说,太子妃病得这般重,需得叫太子知道。
“不必了。”
冷玥长臂一伸,拿过了那方手帕,“不才亲自去跟太子说。连着太子妃的脉案,一并禀报殿下。”
那手帕上的殷红一闪,终是消失在了冷玥袖中。
他叹息着去了。
屋内,绿萼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花嬷强忍着心中酸涩,劝道:“太子妃,您这样……是煎熬了您自己。”
云媞依旧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眼角却渗出泪意。
花嬷叹息着:“就算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尊贵如皇后娘娘,还不是要仪仗着夫君方能活下去,活得好?太子妃,不要再和太子置气了,不然,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啊!”
开口劝和,实在也是违背了花嬷自己心里的想头。
她也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为了那牧云安,这般伤害太子妃。
太子殿下最爱的,不应该是太子妃吗?
难道还要跟那牧云安有些什么?
也难怪太子妃伤心绝望……
床榻上,云媞已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花嬷:“太子妃……”
“我……没事,”云媞稍显吃力地摇了摇头,她不再隐忍,泪水决堤而出,“花嬷,绿萼,无需劝我……无需……”
她已决定好了。
再哭一次,就再哭最后这么一次。
为了娘,为了她去了的孩儿,为了来福。
也为了……
李怀肃。
往后,她就再也不哭了。
这几日,冷玥再来的时候,云媞跟他没什么话说,却愿意配合着看诊、吃药。
冷玥赞道:“太子妃到底聪颖,自己已是想明白过来了?不才这里姑妄言一句,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繁衍子嗣是他的职责。就算是如今,这太子府里,不也有侧妃,有太子良悌吗?往后太子身边的女人,怕只会更多,绝不会少。太子妃能早日想开,身子便能早好。皇嗣,往后还会有的。太子妃勿要忧心。”
他往日跟云媞说这些开解的话,云媞都不愿搭腔。
今日倒是声音嘶哑道:“不过是天下男子多薄幸罢了。”
冷玥一愣,随即失笑:“太子妃不怨不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