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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璃戈没来之前,那批官兵说是在此照顾百姓,或许用“看管”两字更为恰当些。

好几日了,灾民们连个正经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就着几处还算干净的石头上休息。

倒是官兵们,自个儿搭了几个帐篷,各个还都垫了好几床被子,倒真是怕被硌着了。

如今,范捕头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配合江璃戈,吆喝着大家伙儿一晚上就将帐篷搭了个七七八八。

江璃戈这边的人则负责灾民的伙食,以及给灾民看病。

前后差异如此之大,灾民们自然都念江璃戈的好。

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不知江璃戈身份,还拐弯抹角地向施岱致打听江璃戈可有婚配,闹得施岱致哭笑不得。

等灾民们吃上了热乎饭,忙碌了大半日的江璃戈才疲惫地站在山丘上,向下眺望。

目之所及,皆是浑浊的洪水,半点瞧不见这座村庄曾经的热闹景象。

“你就不怕他报复你?”

清朗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将江璃戈的思绪稍稍拉回,是施岱致。

今日江璃戈给范捕头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而是顺手从施岱致药箱里给病患用的软筋散,范捕头喝了,手脚无力也是正常的。

此事,也是江璃戈问施岱致讨解药时,施岱致才知道的。

江璃戈一贯胆子大,但施岱致没想到她如今胆子竟已大到了拿自己的性命去搏的地步。

“怕什么?”江璃戈不以为意地笑笑,“边城人最是好勇斗狠的性子,要让他们听话,你就得比他们更狠。我们初来乍到,不一击即中后面再想让他们服你就麻烦了。他们若还是之前那副德行,遭罪的可是百姓。”

施岱致想了想,又含蓄道:“一进城就听了宁云逍宽仁收复人心的故事,如今你的手段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江璃戈解释道:“他们可不一样。吕二纵使与世子为难,但其初衷是为百姓好,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样的目的。而这些人,他们压根就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只会为自己而战。”

施岱致听罢,点了点头,没再应声。

正巧施岱致在这儿,倒叫江璃戈想起些事儿来,斟酌片刻后开口道:“我这些日子睡觉总有些不踏实,施太医可否帮我瞧瞧?”

“好啊。”

但凡涉及到自己专业的,施岱致倒是毫不含糊,掏出丝巾搭在江璃戈手腕上,便认真把起脉来。

片刻后,施岱致才撤下丝巾,摇头道:“公主脉象并无大碍,许是路途颠簸累着了,得空好好补补觉便是。另外便是气血差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听到施岱致如此诊断,江璃戈的心再度沉了沉,却是不动声色地敛起忧心,笑道:“我知晓了,多谢施太医。”

“不客气。”

施岱致说罢,又“尽职尽责”地交代了若干注意事项,活似唐僧在世。

江璃戈刚开始还偶尔点头应付应付,后面直接面无表情地左耳进右耳出。

就在江璃戈即将崩溃的前一刻,施岱致竟突然止住了话头,江璃戈正好奇着,就见施岱致神色复杂地道,“你们聊。”

顺着施岱致的视线看去,江璃戈径直撞进了宁云逍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世子。”

宁云逍勾了勾唇,就看江璃戈似雀儿般,扑棱着翅膀就冲到了跟前。

“公主,这边可还顺利?”

“一切都顺利……”

江璃戈一句话未答罢,就看宁云逍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睛似藏着无尽的黑夜般,叫人胆战心惊。

下一瞬,江璃戈就被宁云逍扶住了脖子。“谁这么大的胆子?”

“……”

江璃戈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范捕头那厮麻烦了,这货掐自己的时候是真的没留余地啊!

被宁云逍如此锐利的眼神盯着,江璃戈哪顶得住?

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儿告知了宁云逍。

然后便看见宁云逍那张脸,一寸一寸地……黑了下来。

“世子,我……”

江璃戈一句话未说完,就看宁云逍长腿一抬,竟是一副要去找人麻烦的样子。

江璃戈见状,赶忙快步跑到人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劝道:“世子,眼下咱们正是用人之际,那姓范的虽是死不足惜,但为他耽误了救灾之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宁云逍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看了江璃戈许久,看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才松了口。“好,待到水患平息,今日之事我定给公主一个交代。”

江璃戈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好。”

宁云逍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越开江璃戈就往外走,江璃戈见状还以为宁云逍还要去寻范捕头的麻烦,忙不迭地拽住宁云逍的袖口,软软地唤了声“世子”。

声音乖巧软糯,听得宁云逍心头一软,不由也就放轻了语气,“我去寻施岱致拿点药,公主等着便是。”

“好。”

宁云逍拿药去了,江璃戈便坐在山丘上等他。

宁云逍回来得极快,大抵这就是腿长的好处吧,江璃戈想。

“算不得上好的膏药,但功效还是有的。眼下条件不好,公主且将就先用着。”

宁云逍说罢,江璃戈连忙乖巧点头,下意识伸手去接药膏。

却见宁云逍手一晃,躲开了江璃戈的动作,而后熟练地掀开药盖,用指尖蘸取了些许药膏,“我来吧。”

“哦。”江璃戈低低应了声,歪歪脖子露出伤处,安分地等着。

脖颈上的伤处理得不及时,落下了一片乌青的痕迹,瞧着骇人但其实并不严重。

可就是这般并不严重的伤势,竟叫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宁云逍,抑制不住地心尖一阵轻颤。

迟迟没有等到动作的江璃戈,疑惑地侧头看去,正好对上宁云逍那双深埋着柔情双眼,“世子?”

“嗯。”宁云逍应了声,突然收回了手,将药膏和一面小铜镜放在了江璃戈手里,“还是公主自己来吧。”

“……”

江璃戈无语凝噎,只道是男人心海底针,却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来,乖巧地接过药膏,动作笨拙地对着铜镜上药。

全然忽略了对面的宁云逍,红得几乎充血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