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戈这话问得刁钻,一个回答不妥,姑娘家的名声也就毁了。
邱雨雁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红着眼泫然欲泣,江璃戈却是一脸你奈我何,没有半分要退步的意思。
“昭华不得无礼。至于邱小姐,邱府家事朕本不该多管,但邱小姐这性子的确应当磨上一磨。”
盛武帝见状轻咳两声,如此一句话淡淡揭过,已是亮明了将江璃戈当做自家人的态度。
被点名责备的邱大人,羞得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宁云逍漠然地看罢这场闹剧,才拱手解释道。
“屏风所用布料皆是百姓捐赠而来,此物不仅代表着百姓对太后娘娘的祝福,更意味着百姓们对皇家的拥护与爱戴。故而,孙儿以为,此屏风材质虽算不得珍贵,可却最适合做为寿礼献上。”
江太后一愣,“百姓捐赠?”
宁云逍点点头,“正是如此。”
“云逍心意难得。”盛武帝笑道,“可朕怎么听闻,云逍此番出京还有大事啊?”
“万事都瞒不住圣上慧眼。”
宁云逍拱手,一番话答得不卑不亢。
“前几日京城连降大雨,云逍担忧京郊百姓受暴雨之苦,故而前往援驰。也算歪打正着,竟是正好遇见河堤险遭冲毁,整整抢修了三日才得以避免河堤崩塌。”
江太后闻言便笑,“怪道百姓肯捐筹百衣,这都是托云逍的福呢。”
盛武帝也十分欣慰,“为子,为长辈寿礼奔波操劳;为臣,为百姓生计担忧驰援,云逍当得起皇室儿郎的楷模!”
“圣上夸赞,云逍愧不敢当。”
“朕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江璃戈瞧了眼宁云逍,心中感慨十分,自己不过是凭着多活一世的先机,这才占得了些许先机。
而宁云逍呢?
不过是自己随口一句“十年一遇的雷雨天气”,此人便窥见其中玄机,顺势而为,如此心智……
怪不得母后会那般交代自己了!
思索之间,盛武帝已吩咐宁云逍入座,江璃戈见状也回了座位,刚坐下就听江楚楚小声地替邱雨雁求情。
“姐姐,雨雁她惯常心直口快,绝没有冒犯姐姐的意思。女孩子哪里受得住板子?姐姐宽厚,不若替雨雁求求情吧?”
音调不大不小,正好能叫周遭的闺秀们听见。
一来,江楚楚自个儿能博个好名声;
二来,若是江璃戈公然拒绝,自会落个“刻薄”的名声来。
只可惜,江璃戈可不在乎这些。
是以,江璃戈不太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辩驳就听宁云逍轻笑一声,反问。
“敢问,若方才我未如期赶到,邱小姐可会放过公主?昭华公主虽然心善,却也该用对地方才是,否则岂不遭人耻笑?”
邱雨雁听见前半句刚要回答,结果就被后半句将路给堵死了,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转了一圈,干脆闭口不言。
“正是这个理儿,今日邱小姐多番挑衅,我不计较已是良善了!”
江璃戈也迅速反应过来,扬唇一笑后冲江楚楚招了招手。
“楚楚,还不过来?贴得那般近,若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挑拨的呢。”
“挑拨”二字一出,周遭闺秀瞧着江楚楚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
确实如此,人邱雨雁与江璃戈无冤无仇的,又何苦针对友邦公主给自己落个没脸?
江楚楚脸色涨红,哪还敢再拿此作伐子?
微微颔首全了仪态,便灰溜溜地回了江璃戈旁边的位置。
高位之上,瞧见宁云逍和江璃戈互动,江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而盛武帝则是若有所思地摩擦着玉扳指。
……
寿宴热闹归热闹,对于江璃戈而言却是桩苦差事,要维持礼仪纹丝不差,好几个时辰下来基本上也是要了江璃戈大半条命了。
挂着得体的笑容挪着小碎步出了正殿,离开众人视线的下一瞬,便拽着松月一路狂奔,回屋躺着!
疾步拐过长廊,江璃戈就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给拦住了。
是宁律扬。
“侯府那日,瞧昭华公主脚伤得不轻,若非这几日律扬行动不便,早该来探望公主才是。”宁律扬一身墨绿装束,眉眼温润,“公主脚伤如今可好些了?”
江璃戈眨眨眼,寻思着宁律扬这无话找话的本事,还有待加强。
“是方才我跑得还不够快吗?要么我再给八爷跑一个?”
“……”
宁律扬噎了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主既已痊愈,我便放心了。”
“八爷既已放心,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江璃戈点点头,抬腿就要走。
“阿璃。”
随着一声熟悉的称呼,江璃戈被宁律扬毫无预兆地扯住手臂,一把摁在了墙上。
宁律扬大抵也是被江璃戈的多番无视激得失了理智,眸中还燃烧着尚未平息的火气,可距离拉近后,很快便被浓厚的无措给掩盖住了。
而江璃戈,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比起宁律扬此刻的举动,更叫江璃戈厌恶的,是他那句“阿璃”。
前世,他也是这般唤她。
那一声声亲昵的“阿璃”编织出一张裹着蜜糖的毒网,将她囚困其中,千疮万孔,不死不休。
“啪”的一巴掌落下,宁律扬错愕的后退一步,火辣的刺痛感在侧脸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耻辱感。
而江璃戈,干净的眸子里似有水光盈动,手因太过用力而阵阵微颤,单薄的唇片颤动,一字一句却格外坚定。
“八爷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宁律扬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压下心头的不适解释。
“是,今日是我逾矩了。可我自问并未开罪公主,公主却避我如蛇蝎,我今日也是没有其他法子了,便是拼着脸面不要,也想要问公主一句,为何躲着我?”
“男女有别,八爷连这等基本礼数都不知晓了?”
“公主明知,我问的并非这个。”
宁律扬故作伤怀地叹了口气,“世人皆道,日久见人心。公主若能对我敞开心扉,又怎知律扬并非可交之人?”
江璃戈刚想说“求你别来恶心我”,就瞧见拐角处那抹躲闪开的亮光,心下了然。
轻笑一声,缓缓凑到了宁律扬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