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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祖坟坐落于太岳旁支,夜阑山的山脚。

一路上,旗帜飘扬,鼓乐喧天,队伍浩浩荡荡,那场面,端是热闹非凡。

入口处,高耸的牌坊上,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杨氏墓园。

沿着石阶而上,两旁整齐排列的石狮子,威武庄严,仿佛在诉说着杨家辉煌的过往。

杨大伯道,“这牌楼,还是前几年,老三出钱新修的。”他边说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杨老三被大双搀扶着,嘴歪眼斜,一只手还直哆嗦。

杨大伯不禁叹道,唉,真他娘的造孽啊!

进入坟区,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扑面而来,让人心中一凛。

靠近外侧的区域,巨大的墓碑上刻着祖先们的名字和功绩,摆满了鲜花和香果,绚丽多彩,香气四溢。

但越往里面,越显荒凉,很多墓碑残缺不全,被风蚀水侵,已然看不出字迹,就像被岁月遗忘的残垣断壁。

最里面的老坟圈子,只有一株株松柏常青,地表了无痕迹。

杨一笑看了,不禁有些感叹。

他心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有后人祭拜又如何?还不是一撮黄土?

不如成佛做祖,独断万古!

长生之路,我走定了!

杨四姑换上法袍,一道狂风平地卷起,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战旗。

她命徒弟们在祭台上供上三牲六畜,摆满了香火莲烛。

一时间,诵经声、道词声、钟鼓声在空中回荡,不绝于耳。

杨帆疑惑道,“大哥,四妹拜的哪个山头?怎么她一身道袍,旁边还有和尚诵经?”

“嗨,她整天神神叨叨,说什么红花青叶白莲藕,三教本来是一家!不过应该挺灵的,老四经常出国替老外‘看事’,太岳玉皇庙的老住持,还喊她师姑!”

杨一笑眼中,四姑杨桂娟背后,浮现出一位三丈高的鬼神。

这位女性鬼神,一身深红的宽袍长裙,双手合十,头顶着奇特的“倒马靴”头冠,上面饰有各色宝石,并有翎羽装饰,绚丽夺目,霸气十足。

女鬼神身上,缠绕着一股极度腐朽的磅礴龙气,仿佛来自远古的咆哮。

杨五姑悄声说道,“看到了?”

杨一笑神情一愣,装傻道,“小姑,看什么?”

杨五姑突然一个侧身,肩部一顶,借助白鹿仙灵的鬼神之力,一个“铁山靠”,撞上杨一笑。

杨一笑“如意筋骨”接、化、发,把一堵石墙都能撞碎的“铁山靠”,若无其事地接了下来。

杨五姑吃惊道,“刚柔如意,见神不坏!你是‘抱丹有成’的武道大宗师!

好小子,你装什么装?武道大宗师万邪不侵,老四的转生灵,你还说看不到?”

杨一笑无辜地摸摸鼻子,他暗道一声倒霉,被小姑给诈出来了,“嗨,小姑,您也是真人不露相啊!”

杨五姑若无其事地拍拍他肩膀,指向杨四姑,“考考你,这一身装扮,认识吗?”

“您小瞧我了不是,我怎么也是京师大学堂的高材生,那叫‘罟罟(gu gu)冠’,又名‘孛黑塔’,是大元贵族女性的装扮。

不过能在‘孛黑塔’上配五色马尾,只能是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

不对,这是四姑的‘转生灵’,难道……”杨一笑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

世人常见的,都是“守护灵”。

“守护灵”多是尚未转世的祖先之魂,或是结缘的神佛分身。

很多一知半解的“初学者”,经常把“守护灵”和“转生灵”混淆。

“转生灵”实际是一种“残响”,是灵魂转生后,前世的英雄事迹仍被世人传唱,诸天念力凝结在后世身上的留影。

“四姑是黄金家族的公主转世?”杨一笑突然想起来,杨家在大元时,曾当过大运河的“开渠使”和“转运使”,门楣显赫一时。

直到元末明初,因为害怕朱重八清算,才从中都迁徙到太山。

他心中起了疑惑,喃喃自语道,“不对啊?大运河是元大都沟通南北的大动脉,不仅战略位置极为关键,还是大大的肥缺!

按照元朝惯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汉人把持,但杨家却占据“转运使”数百年,父子相承,从未更改,难道……”

“不用猜了!”杨五姑说道,“你做过基因测序,不是写得明明白白,杨家祖上有一部分蒙古利亚血统!

这位转生灵,就是忽必烈的‘固伦和硕’公主,也是杨家的老祖母。

固伦和硕公主是‘长生天’的大祭司,终身不能婚配……”

“唉,等等!不能婚配,那怎么还是咱家老祖母?”

杨五姑翻了个白眼,“不能婚配,是防止大祭司私心作祟,利用神权干涉王权。不过那些蒙古公主们,性子堪比草原上的烈马,不能嫁人,还不许养面首了?”

“您是说……”

“没错,谁让老杨家祖上,生得太俊俏?咱们这支杨氏,就是固伦和硕公主的后代,虽然不能冠以成吉思汗的名号,但大元皇家,还是认账的!

所以杨家在大元一朝,世代掌握大运河的漕运流转,可谓天皇甲胄,富甲一方!”

杨一笑心中明悟,难怪四姑生有神通,原来是长生天的大祭司转世,那可是顶级的萨满巫师。

杨一笑又注意到,固伦和硕公主项下,挂着一串指头大小的人骨佛珠。

忽必烈时期,大元皇室普遍信奉密宗,看来固伦和硕公主,也兼修密宗佛法。加上四姑姑又借助东北五仙,立了出马堂口,要知道,东北大仙堂口,实际就是道家法坛。

“萨满”、“密宗”和“出马”三派合一,难怪四姑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杨一笑转头看向杨桂娟,听说四姑谁都不服,只被五姑姑硬压了一头,那五姑姑的身份……

杨桂娟背后白鹿仙灵,喷出一个响鼻,不屑地甩了甩头。

就在这时,杨四姑的祭祀,到了尾声。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掀开葫芦盖儿,举到头顶,大喊道,“先祖归来,绱食香火!”

祭台上的香烛,就像被风机吹着,转瞬燃烧完毕。飘渺烟云,凝而不散,在空中幻化成蛟龙之状,绕着杨家墓园飞了一圈,最后倦鸟归巢,一股脑塞入葫芦里面。

杨四姑将香火葫芦交给杨大伯,杨大伯郑重其事,又交给杨帆。

杨大伯又从怀中,取出一柄木雕小剑,他不舍地摸了一下,这是当年他住院时,杨帆亲手雕刻的祛病辟邪的小剑。

杨大伯留下剑鞘,将桃木剑交予杨帆。他说道,“若有一日,倦鸟归巢,此处仍是归处。”听闻此言,杨帆抱住哥哥,抱头痛哭。

步出山门,杨大伯依着太岳小调,放声高喊道,“一送~那游子,出家门啊,心不舍来!”

杨帆回应道,“一别~家中,高堂跟明镜啊,心不舍来!”

“二送那游子下山坡啊!”

“二别那兄弟和亲朋啊!”

“三送那游子到河边啊!”

“三别那家乡的故土,难舍离啊!”

悠扬的太岳小调中,众人步出夜阑山。一番仪轨下来,又是一夜觥筹交错,高朋满座,尽兴而归。

只待明日,双方就要暂时离别。